江府的宴席不在太原城最繁华的地界上,而是在自家别院。
这院落与江府主宅连成一片,在街道中处。
从外头看过去,整条街皆是官宦世家的住宅,只见高门大宅门户洞开,侍从站在最外层,里头簇拥着各家的大丫鬟,最里头便是女眷。
这种席面,等闲人不得入内。因此整条街皆同各府后宅一般,往常戴着帷帽才能见到的贵族小姐携手同行,身穿各色彩衣,在落雪时节极尽鲜妍。
阮筠跟在高宓后头,目光追随着各门各户的女娘四处飘飞,心里不断感慨,这个娇俏,那个清丽,即便是相貌平平的贵族小姐,也打扮得精致,身上带着一股子好闻的香气。
日子顺遂,个个身上都带着从容平和的气息,看向她这个养在外宅十四年的外室女时,眼中都带着些怜悯和审视。
——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她们没有明显的恶意,但也没有把她当回事。
像在看什么新奇小宠物似的。
深觉自己是混入其中,格格不入,阮筠也丝毫不感到羞怯,耳朵里听身边少女介绍到最后一句:“……里头身着天水碧间色裙的是江家二小姐江林,记住了吗?”
阮筠点头道:“记住了。但什么是天水碧?”
“……”阮笙沉默片刻,拉住她道,“等会儿你跟着我,我说什么,你依葫芦画瓢,拿不准就点头。”
阮筠笑嘻嘻道:“三姐姐别担心,大嫂安排了人提醒,出不了错。”
“……”所以是她多此一举了?
阮笙又是一哽,想翻脸,却又记着母亲的教导——她们这样的人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不可以在外头发生龃龉,让外人看了笑话。
阮筠也不管她在想些什么,只把手一甩,快步跟上高宓。
“三姐姐,别生气。”娇小的少女挽住阮笙的手臂,小声道,“她既然不领情,便让她跟着大嫂去吧,到时候有什么差错,也落不到我们头上。”
阮笙没好气道:“她丢了脸,你以为我们不会受牵连?谁想管她似的!”
她要是没来也就罢了,既然来了,就不能让这人给他们阮家的女儿丢人!
阮笙丢开手,又急匆匆追着阮筠走去。
“她在别人那受了气,冲我撒什么火呀!”娇小的少女撇撇嘴,看向一旁的青衣少女,推她手背道,“五姐姐,你说话呀!”
阮箐淡淡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三姐姐,她就是这个性子,和她计较什么。”
“你不计较,你大度!我计较,我小气!”娇小的少女哼哼两声,却也没再多说,跟在慢悠悠的青衣少女身边,她也渐渐平静下来。
阮箐看一眼周围,此前与她们年纪相仿,要好的世家小姐都没有来,换成了各家另一批姐姐或者妹妹。
他们阮氏向来是太原城中独一份的尊荣,各门各户,谁不是打着结交的念头上赶着往里头凑?
这般谨慎,倒显示出几分不寻常来。
她摸约从母亲那里知道一些内情,如今有人状告官府,翻出十五年前的一桩旧案。
可这事竟有这么严重么?
看一眼身边还茫然无知的六妹,阮箐心中暗暗叹息,往里头和主人家打招呼道:“请沈伯母安。”
沈夫人乃是太守之妻,亦是本地豪族之女,她与阮箐的母亲乃是手帕,与阮家也有几分交情。
她亦笑脸相迎:“去里头吧,你们小孩子在一处玩。”
沈夫人的态度不变,阮箐松了口气,由丫鬟带着轻车熟路往院内走去。
“母亲,你为何?”穿着妃色衣裙的少女从后头拉住沈夫人的手臂,脸色有几分疑惑。
沈夫人拍拍小女儿江桃的手背,摇了摇头。
阮氏这些年做的事情,出格的岂止一桩,谁又曾真能将冤情状告天听?
百年大族,与各路豪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