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人间传书。
那封传书用的符纸带着一股浅淡的丹『药』味,于花信而言十分熟悉。
曾经那位过他阵法丹『药』、被他认作“故交”的先,每每他传来音信,用的符纸有这种味道。
后来那位先离世,临终前他传了最后一封书,自己的独女尚在人世,也不知将来过得好不好,托他偶尔人间时,帮忙探一眼。
先的独女身在王都,嫁了问天寮的寮使为妻。当时的问天寮负责卜问天机,供的就是灵台十二仙。
花信承了丹方先的托付,偶尔下人间一趟,一来二,就成了寮使尊称的“仙友”。
他那日收到的传书,来自于寮使夫『妇』。
只是那传书经历了一番波折,到他手里时,已是物是人非——
那对寮使夫『妇』受人构陷丧了命,留下的独子也早已不在王都,跟着流民栖身山野。
那年,仙都是盛时,人间却并不太平。
山野阴物邪魔十分猖獗,一个不通术法的孩子流落其中,恐怕连骨头都剩不了。
花信料想如,他还是下了一趟人间。
他在山野里见到了寮使夫『妇』留下的独子,瞎了一只眼,瘸着一条腿,带着满脸满身的血,着他。
他以为那少年会哭,因为疼,因为怕,或是因为委屈。
他见的凡人大抵如,都会在这种时候嚎啕出声。那对方没有。
那少年只是两眼通红地着他,后狠狠咬住了他的手。
时隔不知多少年,他终于又清了人间“某一个人”的脸。
红着眼睛无声的撕咬,竟比嚎啕大哭他的触动多一点。
也不知是因为“故交”渊源,还是因为手上的撕咬和血让他感知到了对方的宣泄和痛苦。
于是,他平头一回解释了一句:“灵台自有天规,我不能『插』手那些人间事。”
他一贯少有触动,不擅宽慰。
那天,他着那少年慢慢松开口,瘸着的腿一直在抖却犟着不吭一声时,还是出言宽慰了句。
只是他确实不擅于,只好些打岔的闲话。甚至人取了一个名字,叫做云骇。
***
曾经还在凡间时,花信听过一句话,倘若你想与某件东西牵连得深一些,就它取个名字。
他『性』平淡,以不觉得一个名字能有什么区别。
他也确实没显『露』出什么区别来——他将那个叫云骇的少年带了花家。
那些年里,花家常会收一些流离失的孩子进门,弟子堂有吃有穿有习先,自会安排好一切。云骇了也一样,一都随造化机缘,不用他再多过问。
他至多像当年承丹『药』先托一样,偶尔下人间时探一眼。
一切本该如的。
而他在离开花家时,无意瞥见云骇的神情——那少年着花家练剑的弟子,眼里是灼灼汹涌的渴求。
他蓦地想起当年先的话:“修士们总是有求的。”
他知道那少年刻求必定不是长,也不会是要护某一个人,因为已经家破人亡无人可护了。那眼里翻涌的,只会是报仇和恨。
可恨意能坚持多久呢?报完仇后呢?
倘若报完仇就休止罢了,若是停不下来又该如何?而世上沾了血就停不下来的人,他见得多了。
他不希望那个少年变成其中一个。
于是他临前,同花家交代了一句,先别云骇佩剑,也别习术法。
花家当时的家主听得一愣,满脸惊诧地向他。最终,家主也没敢置喙,只问了一句:“不练剑也不习术法,那他每日做什么?”
花信道:“先养伤吧。”
直到回了仙都宫府,花信才在某一刻乍反应过来,花家家主为何满脸惊诧,因为他不知不觉又破了一道例——他在过问旁人事。
曾经习先一日三叹,他都不会多问一句。如今,他居交代花家该如何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