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满门抄斩以前,倒是先帝早一步病得一命呜呼,换了年少倍受质疑的秦怀柔紧急登基。落在秦怀柔眼中,满朝文武几乎无一人可用,全不遂他的心,凡事无法操之过急;即使这样,登基第一件事,秦怀柔便打着古来如此的名义大赦了天下,着重释放将军府一家,还向他说:“唉,为堵悠悠众口,爱卿非得换个名字不可。”
这种情势,当然是要诚惶诚恐地请皇帝赐名的。沈忱凤便也走了程序,话音刚落,一脸为难的秦怀柔就眯了眯眼,很快下旨:“沈忱……凤。就这个吧,君无戏言。”
一度搞得沈忱凤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很快,满朝文武都摸清楚了秦怀柔的性情。他也摸清楚了秦怀柔的意思。
跟“怀柔”之名不同,秦怀柔是只笑面虎,表面春风和煦,几乎绝不发怒,看上去与先帝毫不相似,实际上力求说一不二,思路坚决,在秦怀柔的世界里,实际上惟有他秦怀柔自己说了算。
哪怕他要颠倒黑白。
比如,赐名事件后不久,新年国宴,群臣列座,宫里有乐师弹了清清脆脆的一首佳曲,稍懂乐曲的都知道那是《凤求凰》,只有秦怀柔,在曲毕之后自顾自地开金口道:“好一首《龙求凤》,赏。”
沈忱凤:?
又比如,早些年,两人关系渐渐转变,不再是单纯的君臣,秦怀柔对他又毫无保留可言,从不掩饰双方情谊的特殊,急得忠臣奸臣,太后外戚一并劝阻,早晚不休。沈忱凤不放在心上,秦怀柔却很放在心上,终于在礼部尚书急到团团转、甚至脱口讲出:“后宫不得干政!”的时候,惊世骇俗地回了一句:“什么?这恐不妥,江山还不到缺了朕干政,也能自行运转的年头。柳爱卿收回此言吧。”
打那往后,一时之间再没有谁为此事进谏了,众人都怕皇帝再说出什么吓死人的话来,且意识到了皇帝究竟想给沈忱凤如何的地位。
固然随着日后沈忱凤战功越来越多,民间威望越来越高,进谏断续又起,终究多只是劝君提防臣,没有谁还敢劝阻他二人的关系了。
班师回朝、不宿军营的大部分日子,沈忱凤是住在宫里的。这趟归来,又足足三年没见过秦怀柔了,绝不是不想见他,只是,廉王称秦怀柔忙于理政,忙得甚至于无暇睡眠,从城门向禁宫的沿途,沈忱凤想了又想,横竖不好打扰秦怀柔,便在接近禁宫东门前时,忽然张口道:“怀洁,我晚些进宫,只带一名副将去办件琐事。”
廉王秦怀洁作为小舅子,跟他交情不错,但自不可能像秦怀柔一样了解他、完全信任他,好是他表面不拘礼节,其实自怀分寸,主动挑明只带一个部下走。廉王这便答应了,只神色间带一丁点犹豫,道:“今夜还进宫么?”
犹不等沈忱凤表态,沈忱凤将带走的那名心腹副将倒是心里一紧,狐疑起来。接着沈忱凤一如既往浑不在意地应:“当然,只要陛下没有别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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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条路不好走。转身回马后,沈忱凤先去最近的寺庙中礼了礼神佛,一炷香化一声轻叹。副将就牢牢守在他身旁,小心地问:“将军,这一次回来,您难道不觉得陛下真起了点疑心?”
沈忱凤淡淡道:“不觉得。也不重要。”
这一次路不好走,两个月前,沈忱凤在敌军垂死挣扎的最后一次夜袭里头中了一支毒箭,随军有太医,确凿无疑地告知他回天乏术,至多也只能压制在这几个月之间。自从接近京郊,连沈忱凤自己也明确感觉得到毒素在身体内扩散破坏的过程,无疑他没料中、也不情愿这一生如此短暂,但心底已经接受了结果。
他什么也不急,副将倒很替他着急,又说:“哪里不重要?刚才廉王表现得有点破绽。就算只有几个月,几天……”不等候他说完,沈忱凤抢先打断他,微微一笑,道:“我说柔弟疑不疑心我不重要,一是我真的不认为他有可能忌惮我,二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