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沈问之显眼,倒不是说他一身穿得多华贵,而是他脸白得发青,和周遭百姓格格不入,所以让人一眼就能瞧着。
更瞩目的,是他脖颈间缠着的白纱。那日杖刑,他穿了件立领,宋嘉鱼倒还没瞧见。不用猜,这想必就是那日射他那一箭留下的伤。
只是,还没好吗?
况且这么冷的天,他不是应该抱病在府吗?
宋嘉鱼了解沈问之,知道他从不做无利的事,更不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像个寻常人家的公子一样,和家仆买一副春联回家。
一触碰到宋嘉鱼的目光,沈问之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一般,飞快收回了目光。
宋嘉鱼转而把目光重新移到那个不曾被她留意的穷困书生身上,她眯了眯眼,虽然不知道这书生究竟是谁,但沈问之必定为他而来。
那这春联她还要定了。
正好此时见青回头看她,见青显然也认出了跟她叫板的人是沈府的家奴,表情不由得有些犹疑,宋嘉鱼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见青的神色转而坚定起来,上前一步对那书生道:“这幅我买了。”
那沈府的小厮也不甘示弱,“这位姑娘,你我同时开口,怎么这春联就归你了?”
见青睨他一眼,她嘴皮子不利索,懒得和他细细掰扯,“不然呢?”
小厮:……
眼看着两人剑拔弩张,那书生急得满头大汗,想要打圆场,转而对小厮道:“郎君,不如就将这幅字让给这位姑娘,我再为您重新写一副。”
那小厮气性也上来了,“但我家主人就瞧上了公子您这一副,恕我无法轻易相让。”
见青冷笑一声,“你家主人又是什么货色,有本事让他自己来说。”
小厮被这话气得七窍生烟,他大概没跟沈问之多久,不认识见青,直接就把沈问之抬了出来,“你这人说话好生放肆!我家主人乃是当朝宰辅,岂容你在这儿大放厥词!”
此话一出,人群中一片哗然。
不知是谁第一个认出了人群中的沈问之,赶忙跪到了地上,从他开始,连带着周围所有百姓都纷纷下跪,转眼就刷刷跪倒一大片。
宋嘉鱼负手站着,像一棵挺拔青松。一阵风吹来,微微卷起了她衣裳下摆。
见青冲那小厮一笑,“认识吗?那是我家将军。”
她这句话又是一时惊起千层浪,惶恐的百姓只恨自己没有两双腿拿来下跪,只好把脑袋埋进地里,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小厮闻言呆了一刻,下意识偏头去看自家大人,沈问之面无表情,朝他轻摇了摇头,小厮不解其意,于是暗自心想,自家大人和这宋将军是多年的宿敌,必然不愿意在一副春联上相让,他脑子转得飞快,对那已经跪在地上的书生道:
“这位公子想必也看见了,您是读书人,写出来的东西自然也是带着书气的,那您说您这幅字,是给宋府合适还是给沈府合适?”
他这话一说完,见青和沈问之的脸色齐齐一变。
那书生的心思也被撩动了起来,他们这些寒窗苦读的学子,自幼都是听着沈问之的传言长大的,几乎个个都视他为士则世范,希望有朝一日能被他所青睐。更别说今日,他要将自己的春联悬挂于府门,这是天大的荣耀。
可是,另一头,那个宋将军看上去也不好对付……
书生的心思百转千回,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对见青说道:“这位姑娘,不如在下给您重新写一副?保证不比这幅差。”
小厮在一旁得意地笑了一声。
见青料到了这个结果,恶狠狠地瞪了书生一眼,“你刚才不还说,给他重新写一副吗?怎么,一听到沈府的名头就走不动路了?”
书生表情有些难看,他们这些读书人,都觉得宋嘉鱼是牝鸡司晨,本来也瞧不上她,更何况被见青这样一说,他脸涨得通红,“姑娘说话也太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