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排鲜嫩得很,不膻不柴,配着奶白的汤,胃里暖融融一片。
桑笙撩开门帘,吸了一口外面清凉的空气。今夜人来热闹,她被撺掇着,情不自禁多喝了几杯。
埋在树下三冬的果子酒口感绵长醇厚,果香气馥郁,被屋内暖熏熏的温度熏着,她有些晕乎乎。
现下被冷风一吹,桑笙精神一振。
铺子里铃音轻灵悠长,有人来替托梦的先辈求符。桑笙将符递过去,钱收进盒子里时,顺手将一旁放着的牛皮本拿出来。
她拧开笔盖,笔尖抵在木浆色的纸页上。桑笙低头,挽起的墨色长发间,簪了根碧莹色的玉簪。
簪子是容家人送来的。那日,端庄娴静的容家夫人,在铺子里哭得肝肠寸断。儒雅内敛的容先生环着爱妻,眼圈微红。
容霁同白月芙不用等到再一世的情缘,这世上少了一对爱而不得怨偶。
他如今拥有可以自由行走在世间的恩赦,也有了生死同寝的爱人,容家人对桑笙满是感恩。
桑笙谢绝了容家丰厚的谢礼,盛情难却之下,她留了一支不起眼的玉簪子。
写到魂玉,笔尖顿了顿。
魂玉是驱魇师的灵器,而驱魇师,又是梦师的一个分支。至于早就消失匿迹的梦师……
别说桑笙不知道,连正儿八经的驱魇师后裔,都不甚清楚这段历史。
桑笙在记录魂玉和驱魇师的纸页上,缓缓打了个问号。她顿了顿,在另一行上,写下梅久娘的名字。
她的太婆,跟她说自己阴阳眼开了半只,比不得其他通灵师厉害。
她窝在梅花巷的一间神婆铺子里,忙时描描符、驱驱鬼,顺便指导桑笙学着点;闲时描描符、驱驱鬼,顺便指导桑笙学着点。
哦,对了,她有时也会去鬼市。但在桑笙的记忆里,很少见梅久娘去。或者说,梅久娘去鬼市时,很少被她看见。
若不是她接手鬼市时,看到鬼市的年代志上,在初始创办者的一栏,赫然写着梅久娘的名字,她真当梅久娘就是一个普通的通灵师。
梅久娘还说,在她死后,不要浪费时间去寻她的魂魄。她的灵魂,去了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地方。
桑笙当时反问她,既是不为人所知,为何她如此肯定死后灵魂会回归到那里?
梅久娘只笑了笑。那时她身体已有些颓败的趋势了,靠着软枕,说着说着话,便昏睡过去。
现在,桑笙连梅久娘是不是通灵师的身份,也不确定了。
笔尖在梅久娘的名字后,缓缓划下一个问号。
电光火石间,桑笙想起之前一直没注意,没在意的小细节。
在鬼市的年代志上,与梅久娘并列的一栏里,分明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含蓄中,难掩挥斥方遒的志得意满。桑笙迅速调令模糊的记忆,在飞速闪过的记忆中,那分明是个“明”字。
明家,故人?
桑笙上了堆积杂物的阁楼,在一口沉沉的檀木箱子里,翻出了一截翠青色的竹管。
竹管从中间裂开,桑笙有记忆起,这竹管便是现在的模样。
指尖擦掉低端上的灰尘,隐隐约约现出一个“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