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都渐凉,吹进屋里还带着浓郁的药味儿。
“去文府叫江篱来。”檀妧吩咐完月荷便在桌旁坐下。
她坐的位置刚好对着门口,门一直开着,一来能与齐彧保持距离,二来也能证明两人的清白。
毕竟她今天本开就是要把某些事情给掰扯清楚的,跟某些人靠得太近只会让她膈应。
屋里本还有个照顾齐彧的小侍从,守在床边去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所措了半晌。
却忽地听得齐彧吩咐道:“茶有些涩了,你去重新沏一壶。”
那侍从像是得救了一般飞快点头答应,出门时还不忘将随手关门的好习惯给发挥到了极致,一丝门缝都没给留。
此刻屋里只剩两人,檀妧不由冷了脸色,“单独与我相处,齐公子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那人却笑得苍白又温柔,“不知这‘艺’从何说起?”
齐彧的眼睛从来都是极好看的,这点檀妧并不否认,但此刻他看过来的目光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像是带了不应该有的岁月沉淀,像是……
她没敢胡思乱想,只皱起眉头冷冷对上他的目光。
“你这样好的演技,无处发挥实在太可惜了。不如本郡主替你找个不错的戏班子,齐公子一去必然能成为这上京炙手可热的人物。”
“好啊。”他想也没想便应下,“只要是你的安排,我绝无推辞。”
“……”
檀妧眉头锁得更紧,她望着这人奇怪的模样,心里某个念头越发强烈起来。
屋里的烛火摇曳,放在桌上的药碗里药汁早已冷透了。
齐彧缓慢地撑起身子下床。
裹在素白衣衫里的绷带隐隐渗出血色,他额头都冒了汗,脸色惨白,却如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檀妧跟前。
她面上晃过一丝惊讶,随后冷笑道:“你这又是打的什么算盘。你以为这样自残,我就会让你这么死掉么?”
齐彧在她面前坐下,目光落在桌边的那碗药上。
他笃定地说:“你当然不会。”
“你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也不会让我死,不然这仇报得也太不解恨了。”他说着端起药碗,“我得好好活着,活着受你的折磨。”
眼看着那人将一碗冰凉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檀妧的心底不由漫上一股子寒意。
他刚刚说的每一句都正中她的下怀,可在两日前,他还对她的怨恨不明所以。
如果有什么能够解释他忽然变了这件事,檀妧能够想到的只有一个。
她微眯起眸子,试探地开口:“所以即便知道我要如何折磨你,也不愿意解释,对吗?”
气氛静默了片刻,才听得那人幽幽开口:“昏迷时,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们没有和离,甜蜜地度过了五年的时光。我以为我保住了你,可你还是在那日动了胎气,难产而亡。”
齐彧的眼底泛起浅淡的红色,“你与孩子我最终都没能留住……对不起,阿妧。”
果然。
“你还是回来了啊。”檀妧攥着帕子的手不住地收紧,她死死咬着牙关,却终究还是没忍住。
“真是可笑!你处心积虑利用我、利用王府的势力登上高位,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灭我族人,竟以一句‘甜蜜地度过五年时光’遮掩而过。齐彧,你是真的没有心。是我当初错看了你!”
她话音未落,便被那人拉住了手腕,肌肤相碰之处一片冰凉。
“你做什么?”
“阿妧。”他唤她的名字,气若游丝,“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无论我怎样解释你都不会相信。但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从未!”
“别碰我!”
檀妧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听得“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瓷碗摔碎在地的声音——
有人应声推门进来,见到眼前的场面不由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