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先抬起手,才往卫寻方向走过去,眼角眼风却不断往后瞟着。
卫寻根本不屑于她的药,不愿再在此地纠缠,扭头上马车。
他一只脚已站上马车,柳周舟顿时有些焦急,几步跑上去,拉着卫寻撩衣角的手,狠狠往后一扯,翻身跳上其中一匹马,夹紧马肚,伏低身子呼叱一声,偌大马车立时如离弦之箭扬长而去。
一直跟着柳周舟的护卫们大惊,呼喝着连忙追上去。
马车骤然发动,玉幼清瞬时跌倒在车内。
卫寻瞳孔一缩,反应不慢,足尖点地,飞掠出去,若是追马,他未必能追上,不过这马车比之寻常马车要大上许多,他一个腾起已落在车上。
对稳住身子半跪车顶的越苏拙递了个眼色,他掀帘奔进车内确认玉幼清的安危。
窗上纱帘被迅疾的风吹得翻飞,拂过最内一层薄纱,她坐在纱后,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掌心,目光空洞。
卫寻一霎愣怔,随即掀起薄纱,她掌心洇红刹那刺痛他双目,他扑过去抓起她的手,才发现并非她的手受了伤,抱着她第一时间查看她胸前剑伤,他急急问:“哪里伤着了?”
胸前包扎的细布微有渗血,可也不至她满手鲜血。
而她目光始终低垂着,似乎伤的并不是自己,似乎周遭一切与她无关。
“到底哪里伤着了?”卫寻耐着性子柔柔低声问,温暖的手掌握住她的肩头,他低头看进她的眸子里。
眸子里忽然装进一张脸,那张脸没有醉意,没有轻浮的笑,没有吊儿郎当,没有藏。她看见的,是深重的忧色从那双深似海的眸底翻涌上来,摆在她的眼前,告诉她,我担心你,我在害怕。
可她的眸光只是往旁侧移了移,轻轻一颤,随即垂得更低。
卫寻眸中痛色更深,这个初见时明媚的女子,终被令人无法喘息的阴谋阳谋,击倒在尘埃里,再也无力爬起了。
他闭上眼,双手颤抖,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平静。
单手将她扶起,另一只手整理锦褥,他掩去目中忧色,温柔笑意挂在嘴边。
玉幼清似乎未见,轻轻靠在他肩头,微微皱皱鼻头,嗅着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脸慢慢贴上了他的左肩,隔着薄薄衣衫,安静的闭上了眼。
马车还在疾驰,似乎走的并不是宽敞平坦的官道,突然一个颠簸,卫寻抬手撑住车壁来稳住身形,触手却是黏腻。
他一愣,这个位置……
他偏头看向靠在自己肩头的玉幼清,她的后脑,大片鲜红,血犹在滴。
此刻才觉察出她的安静有些不对,卫寻拉起她,她双眼紧闭,软软耷拉着头,脸色煞白。
“慎……玉儿!玉儿!玉儿!”
“怎么了?”越苏拙掀开最外一层纱帘探头进来问。
纱帘掀,细雨顺着逆风的马车飘飞进来,散去炎夏闷热,迷蒙间似乎飘在卫寻脸上,“没事!”他冷冷回。
转回脸时又是一腔愁容。
玉幼清不安皱着眉,微厚却小巧的唇一张一合,声若蚊吟。
“你说什么”卫寻低下头去。
倏忽一瞬,卫寻听清她昏睡之中所言。
他一瞬抬眸,狠狠扯掉脸上面具,落进玉幼清那双轮廓格外深些的眸子里,陷在她心疼、自怨的紧皱眉间,那一份独属于她眸色里倒映出的那个人的满腔心绪。恍然间里,前二十年为了偌大一个卫家而活的他,仿佛自她出现,才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有情绪的人,会因酒而醉,会觉清茶是涩,会迁怒、会开怀,会因为一个人牵动所有。
受惊马儿在城内横冲直撞,闹得鸡飞狗跳,本得了令为堵柳周舟的士兵因为卫寻的解围,愣是让马车冲了出去,又疾驰了大半日,才甩脱了车后追兵,可最近的大城镇一时都去不得,只好驱车进了山。
好容易寻得山间竹林,还算清静,也适合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