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科举后,圣上有意冷落恩荫入仕的官员子弟,除非格外出彩,否则定能从无品杂官之位上磋磨个三四年。如此一来,科考及第后通过吏部考核可直接授官的路子就格外吃香了,是以国子监的名额极其抢手。
地方之上的州县官学也一改往日颓势。无论士农工商何等出身,通过官学考核之后即可入学,每年考核的前几名即可前往长安参与省试。虽说官学与私塾相比束脩略高,而且入学考与结业考并不比乡贡简单到哪里去,但还是有众多学子争破了头颅要进书院。
原因之一,就在于圣上命州县官员每五日要去当地官学讲学一次,同这群生徒好好讲一讲社稷民生,为此还在每处官学设“督学”一职。相传督学皆出身于圣上的十六卫,不仅监督官员们有没有好好讲学,还顺带监督他们有没有好好做官。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以裴太傅为首的诸位喜好游历讲学的大儒只会在官学讲,在私塾或家中闷头苦读可见不到这样的人。
桓玉算是裴太傅这位大儒捎带的,不过她不讲经,也不讲策论,而是讲算学,顺带说说各地的风土人情。
官学距州府极近,她同原先要讲算学的先生通了通气,悠哉悠哉向自己的讲堂走去。上一堂课是金陵刺史贺大人的策论,如今还没下课。桓玉便在假山后的石凳上坐了,打算先歇一会儿。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估计是没赶上策论课的学生在闲逛。一个较为陌生的年轻声音响起:“李兄,我方才瞧见一个娘子从那边走过来了,竟也没人拦着,州学不是不许侍女小厮抑或家眷入内的么?”
许是今年刚入学的生徒,桓玉心想。
姓李的青年声音倒是颇为耳熟,应该是她教过的某个学生:“确实如此,只不过……周贤弟你瞧见那娘子什么模样没有?是不是身量较高,身形纤细,长得如同玉人一般,穿的衣裳颜色也浅淡?”
桓玉瞧了瞧自己身上的白衣。本想着背后听学生语人是非不大妥当,但说的估摸是自己,那听一听应该也无妨。
况且还是自己先来的呢。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听了下去。
小周郎君有些结结巴巴:“的确如同,如同玉人一般……”
“哦,那估计是我们的先生。”李郎君道,“就是当朝左仆射家的桓玉娘子,每年总会跟随太傅来金陵,顺带教一教我们算学。”
小周郎君应了一声,又问道:“李兄,其实我有一事不解。虽说科考时也有明算一科,但明算是万万比不上进士明法等日后定能得以重用的科的,为何诸位还是如此推崇桓玉先生的算学呢?”
李郎君幽幽道:“愚兄刚进州学时也是这般想的。”
顿了顿,他继续道:“听闻四年前教算学的先生得了病,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先生替代,太傅便让当时陪在他身边的玉先生去试一试。当时她还是个小娘子,虽说开科举整顿官学有一大部分是她的主意,但仍有许多同窗觉得这与讲学不可相提并论。算起来好好听她讲课的,只有一个史书典籍读不好一心想走明算这条路子的师兄,和两个兼不愿浪费束脩什么都会听上一听的书呆……向学之人。”
听起来是个颇为起伏的故事,小周郎君很捧场地问道:“之后呢?”
“之后那两位才子一位已在户部高就,一位据说今年也要升任工部了。”李郎君叹息一声,“听闻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两位师兄算学一道比之同辈要出众许多。”
桓玉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与有荣焉之感。
“那位考明算的仁兄做了两年官,后来辞官去长安最大的银庄做管事了,据说如今也混得风生水起。”李郎君道,“如此看来,算学还是极其有用的,何况玉先生讲学很是有趣。”
讲堂内传来生徒们的齐声恭送,两个没上成课说小话的郎君悄悄溜走了。桓玉又发了一会儿呆,自觉课间休息的时间够了,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