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偏头躲闪,下一瞬被长剑当喉一递。
“欺瞒愚弄师长,其罪一。”
“生囚仙门弟子,其罪二。”
“修者追寻天道,求诸己身,还报于民,你一连虐杀二十余人,于国法,当斩。”
宁虞寒声道:“于道,天诛地灭!”
段桥手中玉箫应声而碎,化作齑粉,纷扬落地,她手指虚握两下,却什么也抓不住,她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咬牙咽下喉间逆行的血。
京半月刚要进来,却被宁虞头也不回地喝住:“不准靠近。”
马府之中没有青青的气息,极大可能是被段桥擒住,用的手段和对付沈抱枝的十有八九是同一招。
连一只没有成精的小猫都能将京半月挠了去,不管他是装的还是真的,离远些总没错。
男人脚步停在屋外,头一低就和门槛内奄奄一息的马荣成对上眼,他曾见过无数双那样的眼睛,如被雨侵袭的土地,泥泞不堪,落满哀鸿,对生的欲求化作血泪淌出。
救救我,求你……
求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见死不救,你会遭天谴的!!你会不得好死,就像我们一样!!!
得不到回应的呼号,最后会变成流脓的怨恨。
京半月蹲下身,目光无悲无喜,像一尊袖手旁观人间疾苦的佛,他食指点在马荣成眉心,后者却像是被渡了一口仙气,几不可察地抽搐起来,而后两眼一翻昏过去,呼吸却平稳起来。
“我讨我的债,师叔行师叔的职责,”段桥唇边染血,形容狼狈,却无惧无畏,一双星眸依然寒光烁烁:“等事情了结,我自会放了师叔同门。”
宁虞道:“你觉得我是在同你商量?”
段桥脖颈处淌出越来越多的血,连唇色都苍白起来,她开口时依然咬字有力:“师叔道心不移,又怎会明白,有些事情,有些罪孽,即使尽头是血债满身,天诛地灭,也要去做的。”
段桥看着宁虞一双沉静双眼,笑起来:“师叔不曾杀过人,自然痛恨我这……”
“我杀过。”宁虞脸侧肌肉绷紧,眼中的温度一点一点降下来,段桥见里头茫茫孤寂如同自己一般,顿时有些愣神。
他信天道公允,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因而秉心清正宽容,后来他跪拜神佛,苦苦哀求,却只求得了满头满身的雪。
宁虞沉声:“段桥,以戴罪之身回师门伏诛,应布衣镣铐,自山脚下起,一步一磕头。红马州到瑶池仙山,此去万里,我送你。”
段桥过了良久,展颜一笑,像是释怀,她朝着宁虞躬身行礼,道一句谢。
“我未曾伤过师叔同门,只是将他们关进了法器之中。”
她从袖中掏出一只狼毫毛笔,斑竹管身,笔尖含墨,点在虚空之处,信手一勾,游墨化作飞鹤,啼鸣清戾,墙角开出水墨兰花,屋顶流云舒卷。
空中几团墨影浮开,化出影像正是长吉门的剑修,一幕幕流转都是过往回忆,平和欢乐,是浮生梦,也是幻术,他们安睡其中,恍然不觉。
京半月一脚踏进门槛,皱眉唤道:“宁虞。”
平地狂风骤起,墨涌成黑水,呼啸成铁索,粗壮如成年男子上臂,捆缚在宁虞身上,宁虞目光一凌,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段桥的手腕,另一手朝着京半月推出掌风。
墨水一绽一收,将两人侵吞,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宁虞突然感到悬在空中的手被人紧紧扣住。
涌动的墨水铺天盖地,目光所及之处俱是黑色,京半月手中忽地一空,周遭就只剩下他一人,黑潮褪去之后,他立足于一张无边无际的浅黄麻纸。
脚下忽荡开涟漪,他垂眼望着那一圈圈墨迹,立足之处变成江心,墨色推远,生出岸芷汀兰,丘山小亭。
远处一叶小舟划来,小舟两笔勾成,舟中女子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手里擒着船桨,她到了京半月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