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洁净无尘,连笔架子上都没落灰,有人常来此处,擦拭清理。”宁虞将竹篓中所有的画都看了个遍,总觉得哪里不对。
若是爱重,应当将画装裱挂起,或是收藏得当,竹篓里面这几幅薄薄画卷既没有制裱,也没有收进箱箧之中,很可能只是练笔之作,并无重要意义。
京半月道:“存画以避光无尘,防虫去湿处为佳。”
宁虞翻遍宋文山的书房,最后在房梁之上找到一个箱子,木箱封得严实,扁平而宽厚,落一把旧铜锁。
里面的画轴被人珍而重之地封存着。
那些画再不是山水,而是画着人,一名无脸的刀客,或是在雪天披着大氅,手中提一壶酒,穿过无人街巷,或是着一身红衣,在双柳树下飞身舞刀,腰身松劲,仿佛下一秒就要踏上青云。
“春城飞花处,玉人吹箫前……”
一曲成风,我追赶不及,也无处落笔,只能用尽眼光,将之铭刻心间。
飞花片片白,是柳絮,粘在刀客发丝之上,如落雪,他高坐屋顶,执笔之人仰头望他,画下他翻飞的衣袂。
宁虞抚上画中人的玉箫,同段桥手中分毫不差,画中人虽为男儿身,但毫无疑问是段桥。
知交……
脸颊突然贴上冰凉之物,宁虞倒吸一口气,蹙眉扭头看向京半月:“拿得起这么沉的瓷瓶,看来你手不痛了?”
京半月将瓷瓶放在他面前,解释道:“方才推窗,引光入室,看见里头藏了东西。”
书桌虽临着窗,那窗户却长久紧闭,就像死人缄口,放在墙角的瓷瓶被罩在阴影之中,自然不容易被注意到。
一碰瓶身就沾一手灰,颠倒之际,有东西落下,信一封,画一卷,木簪一根。
“人是段桥杀的。”宁虞语气笃定。
他将东西全收好,匆匆往外赶去,预备赶紧去阎王院找青青,她虽然修为不高,但于剑道有小成,和段桥对上不会落于下风。
只是若连沈抱枝都为段桥所擒,那她手中应当是有些不寻常的法器在,亦或是有他人相助。
脚步踏出院门,袖中铃铛催人命似的叮当响起,宁虞掏出一瞧,镂空雕花的铃铛里面银珠疯了一般横冲直撞,似要破壁而出。
他在马荣成身上也留了一只同式同样的铃铛,和他手中这只本是一双,相互感应。
京半月看了一眼宁虞掌心的银铃,跟着他踩上长剑,转而朝马府飞去。
马府设了结界,一切响动隔绝于内,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马荣成的眼泪和血糊了满脸,他口中已说不出完整的字句,只有如困兽一般的呜咽和哀鸣,他抻长了手指努力去够门槛,手背筋骨凸起,用力至极。
“啊啊啊——”
惨叫几乎要把喉咙捣烂,混着碎牙和粘稠血液喷在地上。
那只手被人踩在脚下,用靴底狠狠地碾磨。
段桥蹲在马荣成身侧,看他拖着两条被挑断脚筋的残腿,像狗一样朝前一寸一寸地爬,她用冰凉的匕首贴在马荣成的颈侧,轻拍两下。
马荣成口中含混不清,她却知道他要说什么。
求饶,呼救,赔罪,无外乎此,无用,也无力。
匕首被举起,刀尖对准那人的后脖颈刺下,马荣成似乎明了自己即将丧命,血口中发出最后的嘶鸣。
“小桥,世上那样多的路,人各有其难,怨愤不能为他人路上添石,却可将自己的道堵死。”
她怨,她愤,她亦恨,早已无路可归。
叮当一声,匕首飞旋而出,钉入红柱。
玄铁撞碧玉,剑鸣玉啸。段桥虎口剧痛,指根险被震断,她手中玉箫被剑一撞,显出蛛丝裂痕,她侧颈旋身,脖子上出现一条血线。
宁虞往马荣成口中塞了吊命的药丸,抬眸就见段桥举箫欲吹,他手一翻,银铃摇清响,朝段桥疾去,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