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都睡不着,次日,楚见徵干脆早早起身,叫青枝拿来笔墨纸砚,默写几段经文,来平心静气。
一连这么多日,没人陪她,也没什么消遣的玩乐,若是三年前的她,早就大喊无聊要偷偷溜出宫了。但这两年多在临福寺中与世隔绝的生活,早就让她习惯了这种寂寥。
只是她心中无佛,不信什么冥冥天意,也不信什么因果报应。若是当真这世间当真有神佛,若这人世当真有公平,那为何少年秦昼要经受这样的命运?
因此越写越不甘,越写越烦躁,字迹也越来越潦草。楚见徵皱着眉写完那一篇章最后一个字,
悬腕停了片刻,终是忍耐不住地将手中狼毫随手扔到一旁。
几滴黑乎乎的墨点溅到纸上桌上,一时间竟显得有些狼藉。
这时,宫内小厮慌急慌忙来报,话都说不连贯:“楚小姐,王来了,他说……他说要带到您去诏狱!”
青枝大惊:“出什么事了,怎么好端端要将楚小姐关进去!”
诏狱可是设在宫中,专门用来关押犯了大罪的恶徒的地方。楚小姐去了焉能活着回来。
“慌什么,应该不是要将我关押进去,”楚见徵心里估摸着是楚见深被抓到了,“三日到了,该是王参军抓到人了吧。”
她镇定地用帕子蘸了些杯中的茶水,用力擦干净手上的墨渍,然后将帕子随手搁在书桌上,目光顺势掠过了桌上的宣纸,略微停了一停——她方才写的倒恰巧是《无量寿经》中几段的内容。
她哂笑了一下,正好用来给楚见深超度,倒也不浪费。
“青枝,你把桌上理理,那叠纸拿去烧了,今日便别跟我去了。”
免得看了血腥的场面,太过闹心。
楚见徵来到凤阳宫外,看见秦昼背身站在门外,长身玉立,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腰封裹束,袖口收紧,干净利落,不同于前一次见面时冷漠中带着些疯狂与厌世意味,倒隐约有些三年前的少年模样。
但可惜,听见动静,他转过身来,面上便带了些凉薄与锋利:“听闻你最近挺关心你那位好哥哥,我便带你去瞧瞧,如何?”
楚见徵微微颔首,但似乎还记着上两次他故意贬损她又害她过敏的仇,并不主动同他说话,倒是同他身后的人说道:“高公公,听青枝说昨日您从我宫里回来便被降了罪,定是我牵连了您。”
高公公汗颜道:“没有的事,是老奴自作主张才引得王恼怒。”
“怎么不好好养伤,今日便跟他出来了?”
连秦王都不称了,竟然只用“他”来代替,这点小癖好倒是同王一样。
王生着气的时候也是直接唤楚小姐“她她她”,自打到了秦国,高公公还没从王嘴里切切实实听到过“楚见徵”三个字。
高公公偷偷拿眼一觑前方沉默的身影,打哈哈道:“并不很严重。”
不能再说了,再说王又要醋了。
正巧这时走到了御景园的邻水回廊,往右侧看是一片大好湖景,高公公连忙转移话题,同楚见徵介绍道:“楚小姐许是不记得了,此湖名叫凌烟湖,是当初楚王派三千工匠、耗资巨大开挖的湖,引以活水,建了很久。”
楚见徵当然知道凌烟湖。
这是她幼时最爱待的地方。每到晴日,日光从临湖古木的枝丫间洒入湖面,就像轻轻柔柔笼着层烟雾,令人叫绝。
只不过湖的西北角有棵香樟树,总在春天落叶,枯萎的黄叶落在湖面上,破坏了画面的美感。
楚见徵看着那棵树,故意问道:“那棵香樟树为何不移栽走,留在那里属实是一个败笔,莫非设计的时候工匠们未考虑到它会在春日落叶吗?”
高公公低声道:“那棵香樟已约莫有近四十年树龄了,前……楚王本来准备砍掉的,但据说当时司天监有位少监说那棵香樟已有灵性,位置也正好,能温养龙气,便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