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遊近那黑暗的角落,水倉已经完全习惯了那几条大青鲨在身旁,猛跳的心脏也因为过载缓缓平息麻木,也许这就是红叶所说的与鲨共舞。
他很快看见了井状台间的排水阀门,同时也看见了数具船员的尸体以及一些带着血迹的渔网。
这些都位于浴池的尽头,和帐台相对的另一侧,透过朦胧的夜色以及萤火和月光照耀的波澜,他发现这个浴池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广阔。
会有那种漂浮在海洋上的感觉,纯粹是因为视线被入口处的明亮池边吸引以及能见度极低而已。
而处在他这个位置,完全的黑暗中,却像是透过墙上的窥探口将众人的神态观察得一清二楚。
这里并没有“神目会”的人留守,想必那些人也没想到会有人能逆着鲨群游过来。
而结合他所看见的船员尸体,想必这些大青鲨都是他们威胁船员捕捉上来,就是不知道这计划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准备的。
水倉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精疲力竭地爬上仅有的一点落脚处转动阀门,只见喧哗声中,已经被彻底染红的血池动荡起来,随后在池面上塌陷出宛若鲸鱼吞吸般的巨大旋涡。
不知道这些水会被排到哪里去,但池面的高度的确在迅速下降。
水倉庆幸地看着跟在他身边的那几条大青鲨很快便降出了他的眼底,挥挥薄纱得意道:“再见了,鲨兄,我们本来就不该有什么交集。”
但不知道是气味的时效过去,还是大青鲨感到了不安或不满,其中一条猛跃起来,排排利齿张开在水倉脸前咔地一声合了一下,吓得他一个哆嗦。
不过这条大青鲨随即也落在只剩着一层粘稠浅水的池底摔得够呛,只见一条条鲨鱼疯狂拍打着鳍尾,在池底蹦跳滑动,没有了浮力抵消重力,它们最多也只能再做出一两次的弹跃高难度动作。
除了那些没逃上“岸”、绝望在池底看着高壁的倒霉蛋,其余的人们大多都劫后余生地舒了口气,然后想到什么大哭起来。
他们艰难地爬到池边,却只看到了没能透过防护网、如同污渍一般积在池底的赤红残肢碎骨,就像是屠宰场不要的部分所堆砌的腥臭丘陵。
令人绝望、发呕,疯狂,如果这其中有自己的爱人和亲人的话。
一时间浴场内都是比起刚才被鲨鱼追赶时还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哀嚎。
而不久过后,大约十来分钟,那十几条鲨鱼也不再动弹,萤火虫也化为一团团昏黄之风离船散尽。
五百川和一脸茫然靠在阀门旁的水倉互视了一眼,他们想要从出口出去,必然就要踩过池底的这幅场面,人不会觉得不适恶心根本不可能。
加之她也不喜欢这种死亡,自我选择的死亡纯净,为他人的死亡炽热,命理中的死亡唯美,但被他人私利所牵连的死亡渺小而又可悲。
从足底传来的感觉时而滑腻时而尖锐,那是肉毯以及骨石,时而如同踩进沼泽般没过足背,没过多久连她的脚踝都是一片猩红,上面沾染着污秽的肉渣。
她若有所思地抚在一条鲨鱼的额头上,那冰凉湿滑的触感使她的内心忽的陷入了平静,这种平静从十数年前起就从她身上离去,使得掩盖在理智之下的是一个疯狂的怪物。
如果要问这平静为什么会回来,或许是上天忽然怜悯她,给予的救赎,亦或是深处的自我,在问自己要不要宽解。
不是她的身体里没有了燃料,无法再燃烧下去,而是那冰冷的循环的每一个人所推动着却又映照着每一个人的命理,并不会因她写下的篇章而有丝毫改变。
啊.......
她很想大叫出声,想变回那个雀跃不止、迎着海潮呼喊着父亲的少女,想闭上眼睛被他用冰凉的海水洒在脸上,洒在身上,将这一幕永远地凝刻进记忆。
五百川眼底盈出泪来,一滴一滴地落在猩红的足背之上,就像那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