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南去黄庄,路没走错,逃难前去过一次,依稀记得通村里的路。对村子也有印象,他觉得村子很美,村西有一个圆形大塘,塘边长着许多百年以上的大树,有樟树有柳树,有些树冠伸向河中,岸上河上有大片的树荫。村中间有一条长河,穿村而过,房屋都在河的两边,家家户户有一个自家的码头,码头旁的大树下,拴一条有蓬或无蓬的小船,那是各家各户的交通运输工具。各家各户房前屋后,有桃树梨树,有玫瑰月季等花卉,鲜花盛开时,蜂飞蝶舞。此时,有七八只蝴蝶在春南身边飞,他们村上的人管蝴蝶叫彩娥,他想,是小娥派来欢迎他的吧?他走过圆塘,到了村边,往村里看时,心一下凉了半截,村子里好多房子被烧毁,河里的船也不见了了,村地荒芜,听不到鸡啼狗吠,看不到袅袅炊烟,也看不到什么人。
春南看到了那半个树冠伸入河中的大柳树,树东边便是丁小娥家,他大步走过去,南墙上有锅盖大小的白灰字,写的是一个“了”字,时间较长,有些石灰已掉落,露出青砖,丁家大门关着,锈了的门环上挂了把三寸长的铁锁,门似乎有几个月没开了,门槛前有尘土和青苔,春南有不祥的预感,长毛造反以来,家破人亡的人家是数不胜数了。
对面人家开了后门,出来一个30岁左右的瘦女人,春南上前打听,那妇人打量一下春南,说:“小娥死了,他父母住大女儿家去了。”
春南惊愕地问:“她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
”死了有半年多了,你看墙上不是有个字吗?那是戴大麻子的人写的,他看上的漂亮姑娘或寡妇,便在人家墙上写个“了”字,若半个月内嫁人了,便把字擦去;若没嫁人,他就要上门同房。小娥嫁不了人,村上人劝她出去躲一躲,她去姐姐家躲了一个月,以为没事了,便回家了;她怕戴大麻子再来,在枕头边放了一把菜刀,一把剪子。半个月后的晚上,戴大麻子又来了,进了闺房,掀开被子想干那事,小娥不从,用刀砍戴大麻子,戴大麻子夺下刀,骑到小娥身上,小娥想用剪刀剪断他那东西,剪刀刚张开,便被戴大麻子夺过去,对着小娥身上连捅十几剪刀,血流了一床,人被捅死了。他哥被长毛抓去当兵打仗死了,嫂子改了嫁,老父母被大女儿接去了,他家在九里庄住。”
春南很是悲伤,欲哭无泪,没想到小娥没死在长毛手里,却死在土匪戴大麻子手上;他兴冲冲来,想看到心上人,想尽快把婚事办了,生儿育女、夫妻恩爱,白头到老。没想到听到的是小娥死的消息,他心如刀绞头晕脑胀,回家的路也走错了,比去时多走了一里多路,进村时饥肠辘辘,头昏眼花,看到好多人聚在白圆圆家门口,有人叫他,他都没答应,只顾踉踉跄跄往家走。
白圆圆家南墙上也有个不大不小的“了”字,用白石灰写的,什么时候写的,谁写的不清楚;上午9点多,才有人发现,一下子轰动了全村,人们就像上街赶集,听说哪儿贴了张杀人布告,或是某地有功夫表演,或是什么地方打架打死了人,抢着一睹为快一样,有些人已是第二次来看“了”字了。字的位置在白圆圆卧房方窗东侧,字有八寸长,屋里有白圆圆的哭声传出,看字的人们便后退至碗口粗的苦楝树下说话。
有人问:“这了是什么意思?”
有了解情况的说:“戴大麻子的意思是他看上的女人,嫁了人,事情就了了,要不,要陪他睡了觉才能了。”
”不嫁人,也不和他睡觉呢?”
“他就要杀人。”
“这个土匪头子真可恶,采花大盗!不让他奸淫还要人命。”
“该报官,报乡巡检所,他们是管抓土匪,管治安的。”
“巡检所就一个牌子、一个人,自己的庙还保不住呢。报官,报哪儿也没用,哪儿有人管。再说,谁知道戴大麻子什么时候来?谁天天给你守着。”
“不是说过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