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过来帮忙,说有好心人资助,每个月给两千块,弟弟也会带着小妹自己做饭吃了,“莺莺,我能去上学了,多亏你跟张阿姨说了我家的情况。”
叶莺点点头。
翠翠又说,“我们一起上学呀,我还买了个新书包,你成绩好,多教教我。”
叶莺只是拉着袖子不说话。
办完葬礼,家里已经没剩多少钱。爷爷在外地还有个侄子,打电话说工作忙,葬礼就不来了,又说要把房子卖了,乡下屋子越摆越破,再过两年就卖不成钱了。
叶莺看着翠翠欢快的脸,不好意思说。
年过半百的村支书和爷爷的侄子在电话里吵得不可开交,“让娃住一下,又不是要你的,你做这么绝不怕叶老爷子地下有知,来找你吗?”
“你个小畜生,再骂一句试试?谁贪你家房子了?”
……
“刘爷爷,你不要生气,对身体不好。”叶莺不想他为难,“我正好跟三姐去城里。”
“小莺,你不读书了?”
“慢慢读吧。”
同村的姐姐说满十六就能打工,女孩子可以去市里的服装城碰碰运气,要是口才好,会卖东西,还能自己出来支个摊,比打工强。叶莺再过几个月满十六了,她想,自己平常也会带着山货去赶集,卖衣服应该不难,干几年,攒个两三万块回来读书,也不晚。
村支书敲敲旱烟杆,不好说什么。
走前给她塞了八百块钱。
拿到初中毕业证就出去打工的娃不少,叶莺这样的条件,哪怕考上大学,也够呛。再说这年头大学生读出来找工作也不容易,趁早谋点生计也好。
该办的事情都办完,叶莺收拾东西,带上爷爷的照片和勋章。
她把院子扫了一遍,掏出手机拍照。
以后回来,这里就会变成别人家。
平平稳稳用了三年的手机现在罢工了,摄像头黑掉,怎么点也没反应。她蹲在院子里试了又试,没办法。瞥到墙角那堆蔫掉的山乌龟块茎,又想起陈觅。
六月的夏天。
院里山乌龟已经爬满架子,风一吹,嫩绿的圆叶摇摇晃晃。
爷爷以前总爱坐在下面喝茶、剥豆子。
说什么山乌龟太老了,移栽养不活,其实是她舍不得。现在爷爷没了,房子也要卖了,叶莺觉得没什么好舍不得的,她拨通陈觅电话,说道:“你好,大哥哥,我是雨沟村的叶莺,你还要山乌龟吗?”
“什么……山乌龟?我还陆龟、海龟、王八蛋呢!”电话那头的人嘀咕两句,扯长脖子喊,“陈觅,别踢了,球有什么好玩的,有个声音甜甜的妹子打电话找你!真是气死人了,我那么帅,怎么就没妹子?”
叶莺握着电话,抿紧唇。
勇气这种东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她忽然想挂断电话,可这好像是她仅剩的,和他讲话的机会了。
大哥哥像天上的星星。
不,比天上的星星还亮堂。
“喂?”
“你好,我是叶莺。”
“嗯,我知道,东西已经找到了吗?”他在那头擦汗,略粗的呼吸喷在话筒,显得很近很近。
叶莺深吸口气,揩掉眼角的泪,“就是院里那棵老的。”
“不是移不活么……我过两天来。”
“能活的,肯定能活。”叶莺顿了顿,又说:“过两天我要是不在,翠翠会在家里等着,你来,敲门说我的名字就好。”
电话那头陈觅沉默着。
音质差劲的听筒里,只剩球场响亮的哨声,男孩子们的欢呼一阵高过一阵,夹杂一些脏话。
他开口了,好像离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