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监的日子里,顾瑂除了哥哥最常想起的就是陆庸:不知陆庸能不能找到霜云,不知如果找到了霜云会不会欺负他这个哑巴。她会想陆庸,主要是联想起陆庸被关在儆心堂的时候,暗无天日的处境中他是怎样活下来的?
她被关的地方相对清净,四周没有别的囚犯。但其他囚牢中的呜咽、呻吟、恨天怨地的咒骂、以及对吏人的卑微讨好,仍会分毫不差地传入她耳中,夜以继日,不眠不休。她已经许久没踏实睡着过了。
更令她不能忍受的是无法沐浴。
她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几乎每天都要沐浴,不能接受身上有异味,衣上有显眼的灰尘。现在她不能沐浴,又浸泡在监狱中腐烂腥臭的味道中,她异常灵敏的嗅觉已经麻木,只有污秽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她觉得自己好像街边泼洒的粪水一样散发着恶臭。
还有寂寞。
她素来喜静,话不多,除了和哥哥互相调侃,就是应付唐楷三番两次的打扰。她自诩喜欢孤独,常嫌弃唐楷吵闹。现在真的没人说话的时候,她有些理解牢中其他人那些无意义的哭泣、哀嚎和呻吟,只是她的尊严不许她也这样做。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快委屈疯了,吵闹的唐楷倒是没了踪影。
被关进来的第二天,她见过一次雷大力。雷大力给她带了些吃的,说是牢中的饭食差劲儿,让她别饿着自己。
她知道是唐楷让他来的。
那唐楷为什么不出现呢?因为现在的她令他避之不及?
念头一起,她就恼恨自己的矫情。明明是她拼了命把他往外赶,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在这种时候偏又心怀怨怼等他照拂。她觉得自己像只自私的肮脏的蝙蝠,平时蜷缩在阴暗又安全角落,生怕亮一点就灰飞烟灭,现在冷了又埋怨太阳不拥抱。
她这样的人怎么值得他对她好。
后来又过了几天——她已经不再记得,一是狱中时间流逝没有参照,二是她的精神在禁闭的煎熬中日渐虚渺。她逐渐觉得神志已经脱离了这副躯壳,脏与净、生与死,都与她无关,她只想睡过去。
“瑂姐,顾瑂!”
有人吵醒了她。
她挣扎着撑起眼皮,头昏脑涨的感觉让她很想吐,那人火急火燎的声音还耳边在催促。
谁来了?唐楷吗?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将心里想的说出了口。于是她终于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霜云促狭又意味深长的眼神:“原来瑂姐想的是他啊,你要是等着他来救你,我就回去了。”
“你怎么进来的?”话刚出口,顾瑂便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骤然见到熟人,她心情激动,几乎哭出来:“你是来救我的吗?”
“当然,”霜云警觉道,“我探查好了,西狱里有一条密道,是怕走水修的,多年不用没人管,我带你出去!”
晕晕乎乎的顾瑂被霜云抓着进了灰尘满布的密道,半晌,好多细节问题才一齐涌上她心:“你进来时没有遇到看守吗?这里近来看管严得很。”
“看守都被我用药放倒了,说起来,你捡的那个小医生还真好用,”霜云走在前面,喜滋滋回道。
看来霜云和陆庸相处的还不错,顾瑂想。
“我哥哥怎么样了,他还好吗?你也要救他吗?”顾瑂又问。
“你哥哥那边会有人帮忙带出来。”不知为什么,霜云的语气中有几分嫌弃。
“谁?”
“你别管了,先出去再说。”霜云一手举着火折,一手拉着她,在弯曲潮湿的通道中穿行了不一会,眼前出现了微弱的天光。
原来已经是深夜了。
“这儿有一处比别的地方矮,砖也松松垮垮,想是衙门里的懒人抄近路悄悄弄的,这个时候无人看守,我帮你翻出去。”霜云边走边说着,忽然闪身将顾瑂拉到身后,隐藏在阴影中。
“怎么了?”顾瑂悄声问。
“有人。”霜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