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慢慢拨弄着十八翡翠珠串,面容上除了失望和无奈,并无半点多余的波澜。
只淡淡吩咐了知意道:“陛下交代的差事,你且要尽心尽力。哀家与奉恩有数年祖孙情分,与你是血脉至亲,与皇帝更是数十年的母子之情。”
“哀家也不能一味看重与她的情分,而伤了哀家的外甥女、为难了维持律法公正的儿子。她既做错了,就该担起自己的责任,你安心做你该做的,不必顾及任何私情。”
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
你们查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也没人告诉我知道。
但是我什么不阻拦,不为难,你们想怎么查就怎么查,该怎么判就怎么判,绝对公正。
皇帝看着太后,又看着一脸乖巧的知意,无论如何也无法察觉到眼前二人平静之下的情绪。
面上自是高兴太后能如此体谅,心中的疑虑却越发的深重。
看不透,才是最危险的啊!
为了能挖出奉恩身后的人、探清裴梨手中的实力、查清她是否与罗酆殿当真毫无干系,他还需好好儿观察试探。
皇帝慢慢呷了口茶,缓声道:“既然郑洛同你供出了……”
太后收了手中的珠串,一抹微凉轻轻搭在掌心,打断了他的话:“皇帝。”
皇帝站了起来,态度恭敬:“是,母后吩咐。”
太后缓缓掀动眼帘:“后宫之中,务谈政事,去吧!你们去前头说你们的正事儿去,不必陪着哀家了。”
皇帝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后宫。
笑“哦”了一声,应声道:“是,那儿子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
出了慈安宫。
皇帝上了他的龙辇。
知意步行于侧。
小太监抬动轿辇十分稳当,木质的关窍间发出轻微而有规律的“吱吱”声。
臂弯里搭着拂尘的肖公公忍不住抬眸看了二人一眼,旋又深垂下去。
皇帝斜身倚着轿辇的扶手,半晌后才睇了知意一眼:“你这伤,太医怎么说?”
知意微微颔首:“劳陛下关怀,小伤而已,不打紧。”
皇帝“恩”了一声。
并不大在意。
再开口,话锋十分锐利:“奉恩的嘴务必给朕撬开,此等逆贼,留她一口气便是。”
知意面容如封镜,保持着恭敬而肃然的神色:“是,臣明白。”
还未出宫门,就看到了含庭站在那儿等着她了。
江于淳看她精神不错,也放心了点。
看着她额上的伤,没有裹上布条,上了乌黢黢药水的伤口还是看得出红肿的样子,含庭眉心拢起山峦叠嶂的痕迹。
没说什么,含庭一弯腰,抄了膝弯就给人抱起来,送进了马车。
宫门口的守卫:“……”
来往的百姓:“……”
打算进宫的官员:“……”
含庭进了马车,长臂一舒,勾上了她细细的腰肢,直接把人捞到了膝头上。
知意也懒得挣扎了,由着他抱。
从在平江时,他总厚脸皮地赖在她的住处,进进出出。
进了京,日日翻墙头,开始动手动脚,妹妹长妹妹短。
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习惯了这个莫名其妙粘上来的人,习惯了睁眼瞧见他,习惯了闭眼前眼皮子底下还是杵着他,习惯了他的气息就在身侧。
老祖宗总说,她将来必定要嫁个脾性好的,不然两个人非得天天打一架。
偏巧这人脸皮极厚,还耐打。
真要说,她每行一步都这么难,为什么就愿意跟他做夫妻。
她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