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玉婵向慕容令汇报完毕,又迟疑着说道:“属下在晋国多年,听过杜仙师的名声,此人医术确实了得。”她在心底暗想,若有让他重新站起来的希望,去试试也好,就算得求人,由她跪着求便是。
“钱塘远在扬州,深处晋国腹地。谢玄的意思,是让我去钱塘被他的人看管着。这种施舍啊,还得看别人心情。”慕容令自嘲一笑,“再说吧。”他闭上眼眸,疲色袭上面容,再不言语。
玉婵朱唇微张,话堵在嘴边再说不出来,她知道自己该退下了。
寂静的后半夜,在无数人的辗转难眠里度过。
天色乍亮,谢玄还没起身,房门便被“哐哐”敲响。“太守!谢郎君!”刘裕的大嗓门让人困意全无。谢玄只得披上衣衫,揉着眉心开门。
“谢郎君!我见着一个极像叶阿姊的人!昨晚办完事就想回来跟你说,可孙兄说你不在!”甫一开门,刘裕就攀着谢玄的肩膀兴奋说起来。
“嗯。”谢玄含糊应着,转身去洗漱。
“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刘裕又凑到谢玄旁边。
孙无终打着呵欠出现在门口,“阿郎后半夜才回来,比前夜还晚。我晚上得等他回来,大清早又被你吵醒,睡个觉都不安生。”
“啊,谢郎去做甚了?”
孙无终摊手,“不知道,他不让我跟着。你碰见像叶娘子的人在哪?”
“铁匠铺那条巷,晃眼看像是孕妇……不过我没看真切,要不再去看看?”见谢玄始终沉默着洗脸,刘裕哀怨起来,“谢郎你倒是说句话呀……”
谢玄双手撑着木盆,深吸一口气,“她就是阿夕,已有了身孕。”
“什么?”另两人同时诧异。
“可她现在想离开我。”谢玄黯然。
“那怎么行!”刘裕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打击。
“她都有你的骨肉了。”孙无终觉得不可思议。
“叶阿姊定是伤心了,她被抓走时肯定受了许多苦,南山乡那时真叫孤立无援,唉。”
“唉,建康局势剑拔弩张,但凡半步不慎,谢家上下甚至建康宫城全都不保,阿郎也没办法。”
“那现在怎么办,叶阿姊孤儿寡母也太可怜了。”
“孤儿寡母不能这么用吧……阿郎还活着呢……”
“那……抛妻弃子?”
“听着也太薄情寡义了,阿郎怎么是这种人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谢玄终于听不下去了,“你俩很闲啊,赶紧滚去做事。刘裕!把所有转射机搬上城墙,以后由你负责督造。孙无终!带人去城外采料,准备滚木礌石。”
“喏……”“喏。”那两人撇撇嘴,一前一后地领命出门。
房里终于安静下来。谢玄系好腰带,束起长发,拿起枕边的山河剑。枕下露出一块铜镜的边缘。另一柄长剑和砥石摆在枕边。剑柄上刻着一枚叶形标记,墨色石面飘着漫天雪绒。
他拿出铜镜,指腹摩挲着镜背的九霄大鹏纹,然后放进怀里。这是他近来数月的习惯。白日里,这面掌心大小的铜镜贴在心口从不离身,晚上便放在枕下。两柄剑和砥石一齐放在枕旁,仿佛与他交颈相卧。
谢玄深深看了一眼它们,转身离开房间。
最近几日,叶夕隔壁的铸炼房更忙了,要赶制转射机,要改造滚木,院里快堆满了。她干脆把相邻的门打开,腾出自己这边院落,也让他们堆放材料,还请叶二叔和那边的家仆来帮忙。刘裕过来时见到她,差点激动得哭出来,惹得她也差点掉泪。待细细问过乡民们的境况,得知他们还算安好,她终是放下心来。
自那之后,刘裕整日往她这里跑,搭下手出力气。叶夕转悠着给工匠们倒水,有时他们遇到问题,她还能出出主意。刘裕跟她说了几次,县府让各家老幼及孕妇离城。见叶夕都摇头说不走,他再不说了,又时而送来食物,像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