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午后,江上两船并行。王献之领着宾客去了另一艘船,说要与诸公一起赏鉴墨宝,品评书法,只留下四位郎君坐在楼上。
日渐西斜,金晖映照江面。
这四位各怀心事,再壮美的江景,他们半分都没看进去。
桓济从没像这样吹过一下午的冷风!他几次下楼,都被守在楼梯口的仆人无情拦住。气得他骂个不停,只好又坐回去。
郗超摇晃着茶杯,默然沉思。他知道谢氏部曲有几人身手不错,但没想到,二十个士兵竟在转瞬间,悄无声息地就被制住。桓氏麾下士兵一向训练有素,仅凭几个部曲定然做不到。难道谢玄私下另养了武士?还特意把自己引到船上,那新亭那边……郗超捏紧茶杯,再难稳坐。
谢玄不想对着郗超和桓济,他下楼走到船头。江风吹久了,咳嗽又起,他却顾不上在意,满脑子都是南山冶。他想快些赶回去!晚去一刻,她便多一分危险!可理智又告诉他,再快的船也赶不及了,他必须先守在船上等新亭的结果。等待,从未像现在这般煎熬。
桓伊把一切看在眼里。他走到谢玄身边,“你对豫州很熟。你可知,去年北秦灭燕后,豫州以北增调了多少秦兵?”
谢玄望着江水,目光未动,“你想说什么?”
“秦人陈兵边境,但慑于桓公兵威,一时不敢来犯。之前在豫州时,你问袁瑾的话我都听到了。不管你对桓公有怎样的误会……”
“不是误会。”
桓伊顿了顿,“对桓公有怎样的芥蒂……但现下,桓公不能倒。晋人,也不能内乱。”
谢玄沉默良久,“我知道。”
“但是?”桓伊猜谢玄还有后话。
“但如果桓公夺位,日后桓熙登基,你觉得他能守晋土,退秦兵吗?”
轮到桓伊沉默。
江风徐徐,扬起他们的鬓发。两人衣袍一黑一白,立在船头。谢玄目光桀骜,“不如趁早阻止桓公,另选能者执政掌兵。”
桓伊摇头,蹙眉说道:“桓氏掌控五州,非朝夕可除。若执意斗得你死我活,晋国内乱一起,只会让秦兵有机可乘。私怨和晋土……孰轻孰重,你当明白。幼度,收手吧。”
谢玄指节紧抠栏杆,已然发白。他怆然失笑,“如果阿夕在身边,我都能想出她会说什么。”
“叶娘子?会说什么?”
“她会说,凭什么。是你们谋权害命牺牲别人,现在却说我们为了私怨内斗,要我们为了晋土收手。凭什么呢?利益你们要占,大义你们也要占。凭什么?”
桓伊一时愕然失语。
谢玄的眼眶渐渐泛红,但到底忍了下来。犯不上跟桓伊发火,人和人的苦乐并不相通,桓伊是局外人,也是一心为了晋国。他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道:“我做这些,从不是为了私怨,也不想跟桓氏所有人斗得你死我活。我父亲……”他顿了顿,强压下胸腔满溢的悲伤,再次恢复冷静,“从未教过我溺于私怨。信不信由你。”
桓伊面露诧异,“那是为了什么?”
“方才说了,另选能者执政掌兵。”
“谁是能者?”
“这是后话。”
“所以你决定不收手。”桓伊叹了口气,“罢了,我无话可说。”
他正待转身,却听谢玄说道:“你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桓伊温雅一笑,“我没有别的选择。”
“你有。”
桓伊微微挑眉,偏头看向谢玄,“你想策反我?”
“我想与你合作。”谢玄抬眸看了一眼楼上,郗超和桓济离得远,听不到这里讲话。他看向桓伊说道:“只要桓氏家主无意夺位,忠心晋室。我定与桓氏和睦相处,共抗外敌。”
桓伊打量着谢玄,飞速思索着。谢玄是谢氏下任家主继承人,他的承诺,就是谢氏未来的承诺。只是……他摇头轻笑,“让桓公父子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