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士兵开始数。“一……二……三……”
叶夕紧锁眉头,指尖抠紧掌心皮肉。官兵为何说她犯了通敌罪……官兵?她一激灵。他们身着州军兵服。能在京口调动州军的……除了徐州刺史桓温,就是他儿子桓熙……桓温在建康,是桓熙在治理徐州……之前枕湖庄园的账目就跟桓熙兄弟有关。他们果然对南山冶动手了!
“五……六……”
决定为谢玄助力时,就该知道迟早有这一天。这是她的选择,外面那些工匠是无辜的……叶夕伸手去开门栓,却被阿邻和阿规一左一右死死抱住。他们压低声音急切说道:“师父别出去!”“师父,你从后院翻墙走吧!”
“七……八……”
叶夕被抱得无法动弹,两个少年的力气这样大,生生把她拽向后院。她只得飞快说道:“官兵要抓的是我,我出去还会被抓。你们快走,去找谢郎君!”
“娘亲还在外面!师父你快走,我们去跟他们拼了!”徒弟们眼眶通红,却不松手。
“十!”外面军士话音一落,又拖出一名工匠。刚举刀,忽听领头将领说道:“等等,杀人还是太慢。刀没落到自己身上,到底还是不疼。听说南山冶是叶氏所建,去,把河边那排房子烧了。看她还躲不躲得住。”
士兵得令,带人冲到河边铸炼房,找出炭火干柴,沿着矿料仓房、铁器仓房、铸炼房……一间间点燃。
火光冲天而起,黑烟肆意弥漫。叶夕他们在院里睹见黑烟升起,不禁一愣。
院外遥遥传来怒骂,“狗杂种!”
官兵们循声望去。远处山道上冒出许多人。最前面的少年怒目圆睁,嘶吼着:“凭甚烧房子!滚出南山乡!”
“狗官欺人太甚!”“滚出去!”“那是我们的活路啊!”那些人高举锄头,扁担,菜刀等等冲来,怒骂声此起彼伏。
“田泓?”门里三人听出了带头少年的声音,那是田洛堂弟,跟刘裕一起负责留在乡里的护卫队。还有不少乡民也来了!
将领怒转马头,喝令道:“全部拿下!”
官兵顿时与护卫队和乡民打在一起。可官兵有近八百人,人数占了上风。刘裕趁乱挣开压制,将萧娘子带到院墙下的角落,又转身加入战斗。
“师父!趁现在走!”阿邻反应过来,将叶夕继续往后院拉。
前院厨房的木门忽然打开。三人回头一看,阿莲捂肚靠着门,面色痛苦,“我都听见了……临高……临高是不是在外面……”
叶夕挣开徒弟,飞奔去搀阿莲,又叫他们搬来小胡床,扶着莲嫂坐下。
院外的打斗和惨叫一声比一声高,传进院里,听得阿莲阵阵心焦,额头不断涌出豆大汗珠。她紧紧抓住叶夕的手,孕肚突然一动,腿间布裙渐渐濡湿,“我动了胎气……怕是……怕是要生了……”
“这时候去哪找稳婆!”阿邻都要急哭了。
莲嫂身孕才八个月,此刻早产……只怕凶多吉少!
看着强忍痛楚的阿莲,慌张无措的徒弟们,叶夕难受至极,“你们快扶莲嫂去房里躺下!萧娘子有经验,等她进来帮忙。”说罢,她从靴中抽出匕首,起身往外走去。
“师父!”徒弟们要拉她,却没法离开产痛发作的莲嫂,只得眼睁睁看着叶夕走向院门。
南山冶大门轰然打开。
打在一起的官兵和乡民停下动作,看向大门。叶夕独自一人,缓缓走了出来。
门一开,河边房屋的火光和黑烟瞬间跃入叶夕眼中,她心下巨震。脑海忽然炸疼,闪出记忆深处的画面。叶坞的火光和黑烟遮蔽了夕阳,族人尸身躺了满地。而眼前,她费尽心血的铸炼房,也像叶坞一样被烈焰吞噬。亲如家人的乡民们或满身血污,或奄奄一息。
过去和现在的画面不停交叠,把心脏撕出剧痛。滚烫的眼泪掉下来,没法忍住。她走进官兵中间,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