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操旧业,店铺开张
彭兮象叫梨白寻一个适宜的天气,最好无风无浪,他要准备给那丧主华桓行丧。钱梨白却告诉他不日飞雪,他听了哈哈一笑,嫌他捣乱。
过一会儿,他央他再算。梨白说三日之后无风无浪,便宜涉水,但需赶在夜前上岸。
兮象一听时候很合适,那时丧主家人应是头七最末一日,他准备的大都差不过了,只剩手作工夫需得赶一赶。
“钱掌柜,我还有两个水醮台面没扎好。”彭兮象朝他笑,坦率又无赖。
“彭肆主,”钱梨白一拍他后脊梁:“你收留的二十来号里,就没有手脚麻利之人吗?”
“旁人的手怎么能跟你的比?”
“怎的不能?”
“这手带仙气儿啊!旁人谁行?”明明是拍马屁,拍着拍着他当真了,道:“我小时候觉得,你什么都能做出来。小猪小羊小猫小狗,我晚上做梦,它们都变成了真的,还生崽儿……”他用他那双菩萨样的手执起梨白的,一根根揉搓:“我那时就想,世上啊,再没有比这双手更巧的。”
“那是因为你太小。”他被他逗笑了:“你去问问彭子伯,他爹爹的手,是不是世上最巧的。”
兮象无奈道:“别提了,他说我这手看着好吃。”
“哈哈。”
兮象他描摹着他掌心纹路,突然道:“梨白,你真的很老了吗?”
“痒,”他收回手:“我不记得了。”
后院里的伙计进到屋里,问还有什么需整治预备。
彭兮象想想道:“叫上大伙儿,无事的都到院子里来吧,我教你们做灯、扎花儿。”
“啊?”伙计看看自己烧火棍一样的手,出屋去了。
于是这个下午,院子里便有了一帮五大三粗,“妙手生花”的老爷们儿。
钱梨白帮他扎完了水台便回到屋中记事,刚写了一片简,就见彭子伯哒哒哒跑进来,直直站在他跟前。
小孩最近吃得好,养得越发白净漂亮。他不说话,脸儿上带着一点笑,又有点娇。
钱梨白一瞧,原来他头顶上插了一个大绒球,鲜红,衬着白白的小脸,活像条大红帽子金鱼。
一看就是他便宜爹的手艺。
他说:“好看。”
“爹爹说这是英雄胆。”小孩显摆完,心满意足跑了。
当天在一众学手艺的老爷们儿之中,彭子伯名列前茅,给他爹扎了一脑袋白花。
不久那丧主华桓上门来送亡者名册。
彭兮象放下猴在身上的孩子,翻开名册察看。‘男子记名,女子称字’[1],他将人一个个仔细核数、誊抄。又说了三日后办事,将大体步骤向丧主交代一番,华桓点头,应允而去。
令彭兮象没想到的,是招魂那日,江边真的飘起了雪。
此时已过申时,天光阴郁,江面上却风平浪静。雪以它特有的静意笼罩了建康城。
不知是不是南人极少见雪的缘故,人们兴奋非常,纷纷走出家门隔江望雪,热闹得如同过节。
钱梨白操船到江心停住。两人一身素衣立在船艄,将七座水灯醮台点燃,小心地放入江中。
这水醮台便是引魂灯,其上花烛俱设,甚为精巧。
每座五尺左右,分别由八盏小灯组成,对应天星北斗与亡者数目。灯台浮入江中,状如七乘燃燃翕动的小船。粼粼的江面被它们映照成了温暖的水红色,细雪似飞蛾趋光而至,簌簌地冲向烛火,又落水而化。
此刻,江边的人们都聚了精神。
只见船头上的人忽然一跃而起,身形若白纸翻飞,稳稳地落在了当间的水台之上。他手撑一柄长杆,驱策灯台漂离,不久,六座灯台徐徐排开,在江心散成一个圆周。
雪大了,江雪映着魂灯,船上飞来的一面素幡,江中人伸手接住,他将它高高攘向天际,昂起头颅,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