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或许是天气转凉了,疫病现出颓降之势。
队伍仍然往南行进着,靠着那一小片庄家收的粮食,他们又支撑到了淮南。越往南,人烟越多。
彭兮象和钱梨白每日仍然两边跑,治好的人多起来,他们更要鼓励人们坚持下去。
非衣和她的家人则成了一伙“流寇”。
他们剩下十七个人,每日骑着马,在方圆数里之内寻找能吃的东西。比如打劫偶然过路的商队,丢下银钱,拿走他们的食物。或是冒着危险与周遭的坞壁交涉,不能拿钱换,就只有抢夺。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彭兮象终于领着从死亡中逃脱的四千百姓到达了江边。
回望一路险象环生,出汝阴、经淮南,到丹阳,竟是两年之久才过得江东。
渡江的前一晚,彭兮象策马从队伍最前跑到最后,将即将到达的讯息飞驰传递,人们追随着马上的身影爆发出欢呼,流下喜悦的泪。
当晚,队伍停在了离口岸不远的一片湿地上。人们纷纷大方起来,他们熬过了有钱没处花的日子,小孩子见到滩涂上贩烤水货的渔人格外亲热,豪气万丈地要花上几个铜板。
然而,却没有人收。
除去金玉之物,钱已不值钱,远不如几尺帛,或一升米。
风声呼号,冷月凄迷地悬在天上,如要随风烟逝。
已经是寒冬了。
彭兮象临风站在江边一块巨大的河石上,似承受着月光和强风的洗劫,显得那么孤独,而又坦荡。
他无语向苍天。他只能问自己。如果不是他促成吴家堡百姓南下的决定,那么今时今日,那些死去的人,是否,还好好的活在人间?
他,真的做对了吗……
突然一个小身影攀上河石,到他身边,将他依偎。
河滩上,钱梨白拿着一件蓑衣,停下了脚步。大石上的两个人已下到河滩,一高一矮,渐渐近来。他感到一丝慰藉,也有几许,淡淡的怅然。
“他在伤心吗?”是非衣。
钱梨白:“或许吧。”
“活着的人,是不会忘记他的!”
“有时人们更在意死去的。”
“过了江,你们打算去哪儿?”
“这还未及想过。”
“你,”她停顿一霎:“你们愿不愿跟我走?”
“兮象不会乐意麻烦旁人。”
“那你呢?!”话一出,她低下了头:“他有家,有儿子。你为何……”
“我不会离开他。”他淡淡答。又臾片刻:“非衣,此处风大,快些回去吧。”
说罢走回了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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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过江,江边热闹非凡。
原来北人多亡故者,死者家人隔江招魂吊唁,已蔚然成风。死的人多,买卖太好,无端兴盛了一个行当。
彭兮象直呼‘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他和钱梨白一商量,当日便在江边搭了一个台面招揽生意,挤在多家成气候的凶肆之中。
队伍里活下来的大闺女小媳妇却没有不在意彭钱二人的。
丑俊先不论,死了那么些人,还成天待在死人堆儿里,这两个愣是一点儿没染上,光这身板儿底子,就没的说!
除了惦记他们人的,这些人中还有一类是因初到此地无以为继。他们依赖彭兮象惯了,便愿意跟随,并不想走,纷纷来央求二人别撇下他们。
他们俩想想,到也没太为难。从来,初来乍到一方,要抢做人家的生意,能好干的了?里间自会“涌现”出那保内排外、欺行霸市之徒。若他们还有些人,大概可少受些欺侮。
于是,彭兮象和钱梨白的买卖还没着落,到先有了一帮子穷伙计。
吴星骑在一头骡子上,旁边跟着吴姓族人。
他真是称得上大难不死,连他自己都没想着能活下来。他身负吴增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