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歌。
歌声传向四方,隐隐如呼唤、如忧泣,又似镇人心魂的唁语。人们听不清他在唱什么,却都被声调牵引着感到胸中平正,时空悠远。
周遭沉静下来,天很快暗了,厚厚雪云压住了江上最后一丝光明。
人们的心神凝在了这个冬日黄昏,歌声已毕。
忽地,江中人动了,人群发出赞叹。
只见他纵身腾起,在飞离的一瞬间,所有的灯台同时向四周炸裂开来,七八五十六盏灵巧的小灯化作一盘散星,江水如缎,托起零金碎玉,霎时波涛含光,美轮美奂。
王廙听见骚动,带着队伍巡到江边。他骑在马上远眺,江中似有人在放灯,引得一片叫好之声。但他无心观看,一瞥过后,便趋马走了。
多有百姓在江边流连,那灯不知什么油,足足燃了三日才灭,任风吹雪染不熄。
夜晚,点点星火在寒浪中沉浮,鳞波环绕着引魂灯忽而聚散,忽而离合,似真有亡魂被它牵引,应它哀思,与它相依相偎。
此后,每当谈起那号令群灯的人,却无人能说出他的来历。
彭兮象做得这一回场面,外行人不知所以,凶肆同行们心里却都有了谱儿。
他们没想到,一个北人能把水祭做出如此花样,还有那等不凡的身手。而他们的灯也是灯,花也是花,怎么就放不出人家的巧思呢?
看来这新来呛行的,要没几把刷子,还真对付不了。
而彭兮象在想的,却是应把店肆赶快重新支起来。
他虽干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桩买卖,但“驻隙间”现在,却连个铺面也还没有。光靠江边一个摊子,实非长久之计。他与梨白商议此事,两人都认为此地局势之安稳,比之前预想的还要好,于是二人便决定,在此长留。
彭兮象和钱梨白去寻合适的铺面。彭子伯跟在身边,他对淮水两岸的奢靡繁华惊奇不已。
只见水上大船小船无数,花船素舟头尾相连。桥头渊洞前,眼看两只就要撞在一处,被船把子一拨,船艄亲密地打个照面,便错水而行。
街面上更是热闹,边淮列肆中财货林立,罗肆密集,千商百汇。错身走过的都人士女,各个袨服靓装。登高、吐火、做道场的,更有那乌泱泱围了一大群看客的百戏杂耍,简直目不暇接,比他见过的任何地方都要繁攘新奇。
彭子伯不光眼睛不够使,嘴更是忙活。钱梨白知道彭兮象溺爱孩子的毛病,在他买了第五样儿吃食的时候,便不叫彭子伯吃了。但他却不阻止他给小孩买穿用,既是缘分,那就好好对待,总归不过再养六七年,便该到了相忘的时候。
他们看了三个铺面,一个在城东淮水河沿,比邻南岸;一个在盐市御道以西;还有一间距江边近些,新亭以北,在离他们现住的长干巷不远的西市之中。
河南岸的那间是真好!三肆贯通,几乎占满了里间两街相交处的转角,地方大、也体面,隔一里便是另两家凶肆,可说是再理想不过。
可他们的钱不够,能变现的粮帛更是没有,退而其次,就赁了西市中的这一间。至少就近江边,也省了每日来去的劳顿。
两个爷们儿办事利落,当天,“驻隙间”不起眼的小水牌,就挂在了新店肆的门脸儿。
凶肆不兴“开业大吉”那一套,于是,这间不大起眼的铺子,便悄无声息地落户开张了。
整理了两日后,彭兮象退了现住的三间房之中的一间,另叫伙计们都搬到了驻隙间店肆里,他们跟着彭兮象经过几次事,算是真体会了这是做的什么买卖。
大多数人不在意,但还是有那么一两个,不乐意做这靠死人吃饭的腌臜行当。
彭兮象没说什么,只说再管上二人半年的饭食、住处,好叫他们另寻差事。俩人又是高兴又是愧疚,攀着他谢。他没多由言,赶着饭点儿,从店铺回了东长干。
巷子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