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焱背着冯岁安在山林里走了很久,大小姐自小该是没吃过这种苦头的,可她却一声不吭,乖顺的伏在他的背上,见他疲累,还会帮他拭去额角的汗水。没有食物补给,他们只好摘些野果来充饥。冯岁安在一株高大的杏树下仰着脖子望着在树杈子上奋力摘果子的顾焱,他的动作算不上利落潇洒,一举一动都带着小心,脸上也挂着惧意,颤颤巍巍的,也难为他了。可是当他兜着一大捧杏子朝着冯岁安咧嘴大笑的时候,他的笑容比阳光都要耀眼,这一路的坎坷,深埋在心的阴霾,似乎一扫而空,冯岁安被他的笑容感染,竟不觉得糟心了。
为了避免迷路,冯岁安将外袍撕成小小的布条,沿途做了标记,幸而他们二人机敏,走了大半天,终于走出了这片深林。顾焱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在山林中险象丛生,先不说那些个凶猛禽兽,单是毒虫叮咬就够要命的。现如今离开了林子,顺着土路一直往前走,寻个村庄问路才是正经。
终于,他们在天黑之前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
敲开了一扇古旧的门,门后是个头发花白的长者,看着二人狼狈模样,面露问询之意。
顾焱深鞠一躬:“老人家,叨扰了,我们是过路人,不幸遇到了南下的流民,与家中人失散了,请您寻个方便,让我二人借宿一晚,不甚感激。”
老人打量着二人,他们俩虽然满身泥泞,一脸疲惫,但顾焱文质彬彬,冯岁安又是个柔弱女子,老人家动了恻隐之心,便扭头冲着屋里人喊道:“老婆子,家里来客了,弄些饭食热水。”一边赶忙将二人请进院落里来。
院里打理得很是整齐,围栏里种着些瓜果蔬菜,翠绿可人,鸡舍里叽叽咕咕,充满了生气。闻声出来的是位面目慈祥的老太,温和地问着二人的来历。
他们二老说,这一处名叫余德村,他们在此处已有四五十年光景了,老太太年轻时受了伤,无法生育,二人便相濡以沫几十年,日子过的也自在无忧。他们得知,此处距离四方城足足有六十里地,回家之事需要盘算一番。
老人姓万,顾焱便说:“万伯,真是给您添麻烦了,这个玉坠子权当是我们二人给您的一点心意,莫要推辞。”
冯岁安和顾焱二人一路奔波,身无分文,冯岁安发髻上的一些珠钗点翠也在奔逃中遗失了。这个玉坠子是冯岁安佩戴在脖子里的,幸而完好无损,她便取了出来权当是给老人家的谢礼。这坠子虽然算不得价值万金,但质地清透,买几亩田地不在话下。
万伯连连摆手,说道:“小老儿不是那贪财之人,你们夫妻二人落难于此,我怎能趁机拿好处,这宝贝坠子还是交还给你家娘子。”说罢爽朗一笑。
他竟把二人当作了夫妇。冯岁安如今口不能言,顾焱也没有多做解释。
万婶则是一脸怜惜地看着冯岁安,这么标致的姑娘,竟是个哑巴。
顾焱见老人家不肯收这坠子,便想着去附近的镇上将坠子当掉,一来可以作为路费,再者可以给老两口置办一些物件,权当是对好心人的报答。
老两口非常好客,宰了一只硕大的母鸡炖了一大锅鸡汤给二人补身体,冯岁安双手捧着青白瓷的大碗,小口小口地吞咽着,动作秀气优雅。喝碗汤,她的脸上比起之前的苍白多了一些红润色泽。顾焱接过她的碗,柔声问到:“再喝一碗?”冯岁安轻轻摇头。
二人之间仿若默契十足,许是长久以来的相伴,多了几分亲近。
万婶准备了干净的衣裳,是他们准备新年时穿的新衣。式样朴实无华,布料却柔软舒适,顾焱连连道谢。
小院西边的茅屋虽然久不住人,但万婶人勤快,时常打扫着,因此稍稍收拾了一下便可以住人。
是夜,老两口歇息的早,顾焱便独自在厨房里用土灶烧水。经过连日的折腾,他想,此处虽然不适宜彻底梳洗一番,但可以少些热水给大小姐擦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