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火烧得旺极了,满屋子都是折腾的水雾。他烧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提着一大桶热水去了屋里。冯岁安原本靠着炕桌,见他晃晃悠悠进来,忙上前去帮忙,顾焱见她过来,忙说:“没事的,我可以自己搬。”
顾焱将水桶放置好,又给她准备好了干净的布,只说了一句:“大小姐您放心,我在门外守着,您洗漱完了喊我,我把桶拿出去。”随后就转头离开,把门关的十分严实。
屋内点着蜡烛,光影闪动。门外的那个身影似乎靠着门槛坐下了。
冯岁安思索了一下,吹熄了蜡烛。
门内传来轻微的悉悉嗦嗦的声音,接着是水花翻动的声音。
今夜月色极好,光照地堂,顾焱一脸闲适,闭目养神。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一半光亮,一半阴影,脸侧与脖颈之间,浅色痕迹若有若无。
重阳已过,天气渐凉,尤其是夜间霜露浓重。顾焱本想在门外守夜,但冯岁安怕他冻坏了身体,坚持让他进屋,于是两人同处一室,冯岁安睡在土炕上,顾焱则是靠在桌椅上以肘为枕。
冯岁安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她跟随商队走南北商路时,条件有时恶劣,她从未有任何不适。但这却实在是她唯一一次和一个男子相处好几日,如果说毫无触动也是假的,这一路上,顾焱对她关怀备至,嘘寒问暖,她口不能言,他却能看懂她的每一个眼神并且马上作出反应,聪慧且机警,叫人挑不出任何问题。
她嗜睡,但是眠浅,夜里总要醒几次,醒来时寂静的夜里唯一能听到的是顾焱绵长的呼吸声,有节奏的,平稳的。屋外的月光透过窗纸隐隐照入屋内,他伏在桌上,却无不雅,许是太累了,这样的姿势他也能熟睡。冯岁安穿上了软底的鞋子,拿起自己宽大的外袍,轻轻走到顾焱身侧,给他披上衣裳,随后又缓缓走到土炕边上,脱了鞋子再次躺下。
又过了一阵子,她便睡稳了。这时,原本熟睡的顾焱却睁开了眼睛,眼里毫无刚刚睡醒的懵懂迷茫之意,他深邃的眼,在夜色的掩映下,平静无波。
身上的那件属于冯岁安的衣袍,无声无息地滑落在地,沾染了尘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