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
山上喊打喊杀的声音渐渐离自己越来越远,天旋地转中,连痛觉都变得浅薄,只有这个人的心跳在她耳边有如雷鸣。
这个人,或许可以称其为来历不明,他那些手段,可不是一个出身穷苦的书生能有的。她也曾对他多有戒备,只是如今这牵绊是越来越多,她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置。明知他不单纯,可她却不想说破,为何如此,她不愿深究。
当他们终于停止滚动,顾焱立刻不顾身上的疼痛,迅速站起来,扶起她躲进了附近的山林,此处距事发地并不算太远,此时最安全的做法就是跑的越远越好。
他们在树林里穿梭来去,不知走了多久,待到冯岁安力竭,顾焱便一声不吭地蹲下,冯岁安也不是扭捏的个性,便由他背着继续往前走。
他虽然身手不佳,但是男子的体力本就比女子强太多。
天色渐暗,夕阳西下,显然不能继续在树林里奔逃。
幸好他找到了一个被枯枝遮掩住的山洞,勉强可以凑合一夜。
他搀扶着她走进山洞,发现这洞里有一摊干燥的茅草,还有一只黑漆漆的破碗被随意地丢在地上,像是有人曾住过的样子。他将冯岁安搀扶到草垛上,她脸色发白,瑟瑟发抖,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似乎是累极了,沉默地躺下。
不多时,滂沱大雨,倾盆浇下。顾焱把那只破碗放到洞外,借着雨水将它冲洗干净,放在雨地里。雨势颇大,很快便接满了一碗水。他捡起地上的枯枝落叶,勉强架起一个简单的灶,把水加热了,端到冯岁安的面前。他连喊了好几声,冯岁安都没有反应。刚才还苍白的面容如今已经变成潮红。顾焱将她扶起,一手揽住她,另一只手端着那只硕大的碗,勉勉强强地喂了几口水。她的身子绵软发烫,毫无疑问是着凉了。
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仔仔细细将衣袍上的泥灰拍打下来,才把衣服给冯岁安披上。
做完这些事之后,他也在火堆旁坐下。
他看着她,确切来说,是看着她的脚。
刚才情况危急,她甚至跑丢了一只鞋。雪白的罗袜也被沿途的荆棘勾破,在皮肤上划出几道口子,她忍着痛和他跑了那么长一段路,却一声不吭。
他扯裂了自己的里衣,将扯下来的布块儿放在盛水的碗里。将那只脚抱在膝上,他小心翼翼地脱下袜子,雪白纤巧的足,狰狞脏污的伤口,让他的心在刹那间纠紧。
拧干布巾,他一点一点地擦去那些污泥,擦去那些血迹。他擦得那样仔细,不曾发现身旁的人已经醒来。她睁着漆黑的眸子,眼中是氤氲缠绕的雾气。
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异样。那样温柔的对待,像是在湖上泛起的轻微的涟漪,一圈圈荡到很远。
自岩壁上滴落的水珠,砸在深黑色的石块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除此之外就是外边连绵不断的雨声。还有,她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一夜过后,顾焱问冯岁安接下来的打算。
她在休息之后,气色已经大好。她捡了树枝在地上写下两个字:四方城。
其实顾焱也是同样的打算,他们原定的行程才走了一小半就横遭此祸,身上没有半分钱财,并且与府上的人失散,想要安全无虞地到达别院简直是天方夜谭。如今强撑着回府,才是上策。
顾焱在她面前蹲下,说:“山路难行,我还是背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