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宜抬头睨他:“哦,你刚才说什么了?”
“…………。”
就说呢,今儿下雨,哪来的太阳。
七星楼是别邸内最高的亭楼,在这正好能看尽半边江南,和,穿戴蓑衣斗笠匆匆出府不知去往何处的顾静抒。
齐清言微不可察蹙了蹙眉。
上次见她……似乎还是从飞雪寺回来的那次。
那次过来她再没来找过他,他亦忙于政事,无暇顾及到这边。
顾从宜淡扫过去,将某人那点情绪尽收眼底,只问:“你什么打算?”
齐清言移开视线,落入手持的杯盏中,上飘浮着细叶,茶雾氤氲而出,蕴得人眼热。
彼时二人的处境似乎同方才对调,他不回答,顾从宜也没那耐心等他开口,搧了搧缩至膝下的半截衣摆,自顾自说了下去:
“那人早坐不住了,巴不得能快些将她送出阁。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
雨淅淅沥沥下着,齐清言复抬眼睑,在他面容上现出的还是往日一般如沐春风的笑意。
顾从宜瞧他这样就知道,又来了,这家伙的假面具又给戴上了。
“在下最大的顾虑就是弱水城的差事,不如顾二少爷帮忙分担分担?”
“啧。随你,到时别后悔。”顾从宜颇为嫌弃。
“你以为爷是在关心你?静抒的婚事一日不落成那人就有的折腾,打得一手好算盘算计的却是我的人。你知不知道那钱公子今年多大?二十五!比雀儿大了快一轮了,我都替他臊得慌。”
齐清言沉默了会,道:“雀儿年岁竟这般小?”
顾从宜瞪他:“重点是这个?”
“那我怎么听说你把人肚子搞——”
齐清言顿了顿,似乎嫌这词儿不够文雅,却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概述,只道:“嗯,你懂的。”
言下之意谁听不懂。
顾从宜懒得理他。
“诶诶诶。”齐清言一把按住他拂袖而去的小臂,“师弟。”
这个称呼对他二人来说着实新鲜。
顾从宜垂下长睫看他。
青年白衣墨发,笑意温谦,身后是郁郁葱林如坠雨幕。
其实不止是称呼,师兄这个模样也是十分陌生的。
在云门,终年黑衣的可不止他,仿佛终生藏匿于黑夜,齐清言才是那个真正的“杀神”。但当顾从宜浴血踏出云门隔了数年再相遇时,他已摇身一变成了现今这般模样。
江南人皆道御史郎大人清风霁月光风亮节,只有他道“假,真假,假得很”。
齐清言亦端详着他,含笑道:“你可细查过雀儿的来历?”
顾从宜默了一瞬,嗓音没由来哑了一下。
“查过。”
齐清言继续含笑,面上是一派了然。
他又道:“一无所获。”
一字一顿,仿佛在给什么罪孽盖棺定论。
齐清言脸上的笑终于僵住,渐渐转化为一抹复杂直直捣向他。
顾从宜早就震撼过了,移开视线看向江南边界连绵不绝的山脉,留存下来的只有心疼。
“飞雪寺那个老翁确实在信口胡诌,但有一点他没说错。”
齐清言瞬间领悟,“琅坊三十八人果真——”
颤音掩不住他心中惊骇。
顾从宜淡“嗯”了一声。
若说曾经的齐清言是杀神,那日夜在他身边躺着的可是个不折不扣行走的锋刀。
“那时候她才——”齐清言骇然,眼前撂出雀儿那张绝美纯稚的容貌,和那双干净到不染世俗的眼眸。
菩萨面,恶鬼心。
怔怔望着他:“疯了。”
顾从宜潋滟眸底有些妥协和无奈,还有一丝隐隐的疯狂。
他闭了闭眼,眼前仿佛再现了那场炼狱。
“师哥,我知你要说什么,但倘若她那时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