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家各有不同,江南人喜欢清瘦俊逸的欧阳询体,福建人喜欢方正遒劲的柳公权体,蜀地人喜爱粗拙洒脱的颜真卿体....
可那些他都不喜欢,他独爱飞逸雄奇的飞白体,更仰慕那位最擅飞白的大唐太宗皇帝。
在他心中,唐太宗知人善任,纳谏任贤,勤政为民,天下君主当如是也。
在无数个为内忧外患担忧的白天,在无数个为天下苍生不平的夜晚,他都无奈又荒谬地假设过:
想要从中原这盘岌岌可危的残局中,为国为民找到一条生路,该当何如?唯有明君降世可解!
百年来大宋对外敌一忍再忍,换来的是什么?辽国与西夏确实日渐衰微了,可比他们加起来更可怕的女真人,在今年正月已经由完颜阿骨打带领着,在会宁府建立金国了!
如果有那位太宗皇帝在此,岂会纵容草原蛮夷你方唱罢我登台地嚣张欺压中原?
想到这里,他望着这名少年清朗朗的目光,愈发涌起一阵激动而亲切的惺惺相惜,同时又惋惜不已。
自己苦练飞白多年,尚不能将唐太宗的书法临摹到这等足以乱真的地步,对方小小年纪却能做到,可见心性是何其坚韧,这样一个品学心性样样拔萃的栋梁之才,偏偏是朝廷一防再防的皇室宗亲,他此生纵便倾尽全力,也无法成为肱股之臣,岂不痛哉!
他暗暗打定主意,以后只要有机会,一定要尽力扶持这孩子一把。
...
李世民倒没心思去感怀身世,他前几日帮着把王家夫妇下葬到免费的漏泽园公墓后,又代祖孙两人写了一份申请居养院收留的文书,崔仙芝很快就批复了,但按流程,她们要下月才能搬进去。
在又问过陈大娘一些细节后,他对寻找糟酒铺子线索一事有了新的思路。
接下来,他每日只去王阿四回家必经的白马巷钟家糟酒铺子,不时跟店家钟十三和他妻子陈氏闲聊几句,再买二两酒请工坊过来的百姓吃,旁敲侧击地问到了不少家长里短的消息。
可仍然没得到与“王阿四二月初七来打酒”有关的消息。
越是这样,李世民反而越淡定,觉得离真相越近了。
因为陈大娘再三肯定地告诉他,东边的巷子酒太贵了,不是她们这些穷人能买的。
而西边的巷子里,只有白马巷的钟家糟酒铺子价格最实惠,打二两酒要比别家便宜半文,而且这里回清水巷也顺路,所以,王阿四一直只在他家买酒,都买二十多年了。
那些来买酒的百姓也说过:因为他们干的活太累,体力消耗太大,大伙认为喝酒能提神强身,所以王阿四虽然很节省,每个月也总有几天会跟他们一起来买酒。
然而,李世民一开始拿画像来这家酒铺子询问时,钟十三却说:没见过这人。后来他见大伙这么一说,马上又改了口,称先前看岔了没认出来,但是二月初七那天王阿四确实没来过。
李世民梳理了一遍疑点,依然天天来买二两酒,看着钟十三越来越紧张的神情,看着陈氏数次欲言又止的眼神,他知道,只要查出钟家铺子的老板为什么撒谎,那张借条上酒渍的真相就出来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近日换上了家常衣裳,独自往返医药堂和糟酒铺子,而崔仙芝也派出衙役继续搜寻证据迷惑薛家。
一晃就过去了八天,庆春堂的张郎中终于回来了,李世民收到消息,一刻不敢耽搁就赶去了码头。
张郎中刚下船,就看到一个气度出众的少年人来问自己捡借条一事,他还以为对方是薛家后辈,忙摆手让他走,
“不过是个举手之劳,小郎君不必惦记这等小事。”说完,就急着要赶回庆春堂。
李世民惊喜不已,忙把来龙去脉跟对方说了,恳请他跟随自己前往县衙作证。
他原以为张郎中虽有物归原主的善心,但薛家势大,想说服对方出面证明借条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