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做好了要舌战群僧的准备,却没想到还有人帮腔自己,便对着槃寂笑着点了点头。
延道看着这俩小乘僧相视而笑,眉头皱得老紧,开口道:“殿下所选的议题,出自《维摩吉经》。若说经典,其中也有教导过婆娑世界的十大善,两位师弟是南传僧人,想必对此了解不深吧?”
卫太傅听到这里,又忍不住对着同僚道:“这是挖坑呢。要先将荣枯法师驳斥为不通大乘经典的小乘僧众,然后指出他不配参加此次辩法。”
荣枯笑道:“所谓婆娑世界十种善,其八便是以大乘教义,渡化喜乐小乘者。”他脸上笑意温和,“小僧也研习过诸多大乘经典,不能单以小乘僧论。且无论是大乘还是小乘,都是佛子,又为何要崇大乘而鄙薄小乘呢?”
卫太傅边上的同僚道:“妙哉,举重若轻,化于无形。听闻卫太傅幼子子成也擅长辩论之道,不知比起这位法师如何?”
卫太傅笑道:“犬子急躁,没有这位小法师沉得住气。”
两人相视一笑,又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延道在荣枯这里碰了个软钉子,知道再继续和他掰扯小乘和大乘,这场辩法会就会变成无休止的拉锯战了,便将目标转向了帮腔荣枯的槃寂:“岭南道和其他诸道不同,其他诸道佛教盛行,寺庙广大,所蓄僧众也多,无法做到每日自己托钵乞食。这也就是所谓地处不同,各有缘法。”
他说起话来声音凿凿,颇为掷地有声。
槃寂刚想说什么,却听荣枯道:“既然说到了婆娑世界十种善,那么小僧就要讨教各位师兄了——殿下所出辩题之中,不仅有俗家善信眼中的供奉,还有佛弟子对于佛的供奉,以各位所见,佛弟子对于佛的供奉,又该是什么呢?若佛弟子都还没有弄清楚自己如何供奉,又怎么能决定凡俗供奉的方式呢?”
这下连坐在上面的李安然都忍不住抿起了嘴唇——若是不同意荣枯的提议,他们便是认为身为佛弟子就可以不供奉佛祖,对于传入汉地百年,已经和儒、道融合的大乘教义来说,荣枯便可以继续驳斥他们“欺师灭祖”了。
但是……如果他们一旦同意先解决“佛弟子如何供奉”这个问题,荣枯就能顺理成章的将他的一整套理论摆出来,最终剑指佛寺积蓄横财、霸占良田、蓄养奴仆的恶行。
彷如一曲靡靡懒懒的丝竹之中,突然横闯入了金戈铁马。
一直闭着眼睛,似乎觉得这场辩法没有太大意义的清海法师突然开口:“小友说的极是,若我们这些身为佛弟子的人,尚且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供奉佛宝,那又怎么能为天下善信做表率呢?”
清海的年纪在众僧之中最大,声音沙哑,开口说话还带着颤音,却威严异常,让人不敢反驳。
他将目光落在了荣枯的身上,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不明的光:“那么,以小友之见,我们这些出家人,又该如何供奉佛宝呢?”
荣枯原本是打算引诱其他辩法的法师提出:日日洒扫佛像,恭谨添置佛身。
诸如此类的回答,却没有想到清海直接识破了这一点,不给他驳斥他人的机会,便垂眸思忖一会,笑道:“小僧以为,笃行婆娑世界十种善即可。以身行佛事,以言教导众生向善,脱离苦海,便是我等修行之人对佛宝最好的供奉。”
清海不说话,一双老浊的眼睛盯着荣枯,眼中的光芒像是佛前闪烁的海灯微光一般,似乎在看荣枯,却又不止在看他:“善。”半晌之后,他才将枯树皮一般的双手慢慢合拢,对着荣枯行了一礼。
他这行动着实让铆足了劲想要和荣枯一较高下的僧众们有些惊讶。
荣枯却懂了这老者到底是为了什么行这一礼的,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也对着清海的方向行了一礼。
——他已经身如扁舟,驶于苦海,难以回头了。
得有人做这个第一人。
观雪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