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本房!这是说面前房官认为本房要推荐的诸卷之冠就是这一篇了,而今首场制艺其实都还未阅完。阅卷官一时怔忪,听见房官嘱咐他道:“此生二三场的考卷无论好坏,你看过后提早送来。”
阅卷官连连答应而去,房官转头命小吏将两份卷子送与副主裁官处。
乡试放榜要在八月底前,因辰属龙、寅属虎,通常又在辰、寅日放榜,取龙虎榜之意。今年江南省定八月二十六日乃为放榜之期,八月二十日一早,副总裁官正好阅至尚书房。
尚书房的荐卷被单独放着。副考官先看批语,几个尚书房房官荐卷也很谨慎,每房不过四五份,大多为“高荐”,这等慎重态度使副总裁官一时好感大增。
阅至苏州知府一房的文卷时,看着批语先惊讶地笑了笑,自语道:“这却不是‘高荐’。难得见‘变化奇正’四字,更莫提乡试中有‘层见叠出’了。”
看完后副总裁官一时犹疑,又翻了翻另一篇同样被写了极佳考语的尚书房卷,叫书吏说道:“尚书房的二三场卷送来了没有?送来了便将这几个荐卷的找出来我看。”
书吏称喏,果然先翻到苏州知府一房送来的二三场朱卷,副总裁官阅罢心中大定。也不看其余荐卷的二三场朱卷,提笔在卷末写上“词彩华茂,规模宏远,可列经魁”,在另一篇尚书卷上只画了表赞赏之意的圈,便与其他四经卷中的荐卷一同拿起,亲自往主考官那里荐卷去了。
倒是书吏看着上司离去的背影迟疑了一下,依旧勤勤恳恳地找卷。
阅卷量大,总裁官石襄的工作也不轻松,几天几夜的苦累熬得两眼通红,嘴角燎泡。看见副考官拿来荐卷,也不言语,一卷一卷地翻看起来。待至贾珠一卷,先看卷末考语:
阅卷官圈批“高荐”;
房官圈批“体备文质,用法变化奇正,义理层见叠出,宜冠本房”;
副总裁官圈批“词彩华茂,规模宏远,可列经魁”。
——与其他卷不同,此卷批语竟是越来越好了。
石襄抬头看看正拿着其他略有瑕疵的朱卷斟酌阅看的副总裁官一眼,低头读了半晌,忽而想起什么似的神色微变,半晌平静抬头问道:“这是尚书房魁首卷?你们已经议定了?”
副总裁官听他声色觉着不对,却也面色不变,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朱卷说道:“是,阅卷官、房官均是高荐,我也觉着不错。”
石襄低头看着文章,笑了一声说道:“这么快?我记着一般乡试不是放榜前一两天,才准备着议论座次、诸经魁吗?”
石襄是进士第后宦途一直在翰林院,副总裁官则一直在京师与地方的都察院打转。此时副总裁官已经听出是总裁官先不愿以此卷为尚书魁,之后才找出自己急躁荐卷这么一个理由。
与其他经房荐卷相比,此卷其实不差什么,但也没有高出许多,而且另一份圈批的尚书卷其实也很不错。莫非总裁官是看上了另一篇?另一篇确实辞藻华美过之,但义理博见稍逊。
如果是这样倒也罢了,因为这等两可之间的卷子,总裁官向来不会在副总裁官明确表达意见之后还要执拗的。更何况副总裁官还有几乎可以笃定高下的二三场考卷未拿来,只带来最为重要的首场七篇。
但是若不是这个原因呢?
比如总裁官和自己一样认出了此卷主人是谁,只是因此对待的态度截然不同。
副总裁官的念头不过一瞬,当即疑惑说道:“是这样吗?不过各房最好的首卷荐出来而已,倒是入榜的其他卷子还没选定,目前框定了约摸三四百份首卷而已。我倒是第一次经乡试审卷,还真不清楚这些顺序。”
都察院的人就是讨厌!
副总裁官那是在说自家不清楚,分明是在说自己也不过是第一次总裁乡试,哪来的审阅流程的经验?
石襄立刻神色不渝起来。他确实是猜到了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