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隐舟颠颠地背着药箱子,小碎步跑到他旁边,仰头观察张机的脸色——
也没傻没醉啊?
张机大步流星迈向前,引来路人纷纷侧目,毕竟昨日才要死要活的人,今天就昂首挺胸、面色红润地招摇过市,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倒总有胆大心黑的:“张先生,您老人家这是……”
诈尸了?
张机揽着李隐舟的肩膀,用力攀扯着他的肩胛骨,把他正正掰朝人群,满脸欣慰:“我徒弟寻了秘方,把老夫治好啦!”
众人皆投来诧异的目光。
李隐舟总觉得有些脸热,像卖艺的猴子似的,被师傅提溜着进
了药铺。
到了无外人的地方,他才卸下僵硬的笑容,很诚挚,很关切地问:“师傅,您吃错药了?”
张机哼一声甩开袖子:“怎么,为师帮你挣名气,你还不承情?”
李隐舟放下药箱子,趴在上面,严肃地观察张机的表情,师徒两人像对调了身份似的,倒显得张机有些被质询的心虚了。
“咳,痢疾一病,非三五日可以治疗,我若就这么拔脚走了,他们祖孙出了事,你真赔命?”
李隐舟万没料到是因为这个。
张机素来自信傲人,难道还会怀疑自己用药不对?
但转念一想,也确实很符合张机的作风,他再成竹于胸,也一定要亲自到场诊治,即便有十足的把握,也依旧留一窍心眼。
他的师傅被称为医圣。
不是医神,也非医仙,在建安三神医中,张机没有华佗那样惊世骇俗的创新,也无董奉归隐杏林的潇洒脱俗,他不过个是勤奋到疯狂的普通人,是放荡而恣睢的浪子。
李隐舟凝目望着张机满脸风霜刻下的皱纹,忽然意识到,他是多么一个凡俗的糟老头子。
又多么仁慈。
师徒二人举目对望,倒有些彼此看破的尴尬,李隐舟滚了滚嗓子,不去戳破他的老脸:“那我们可以在庐江郡再呆些日子了?”
张机点点头:“事情了当以后,再离开庐江吧。”
也算歪打正着,给了他一定的时间思索将来,李隐舟正打算长舒一口气,却又听见笃笃有力的敲门声。
……迟早卸了这门,一响准没好事。
李隐舟默默腹诽,和张机交换一个眼神,迈着小碎步偷偷打开一条门缝,偏巧撞上一双淡静的眼瞳。
“少主有什么事情吗?”他目光在有限的门缝内左右探索一番,却没见他带着仆人,松懈一口气,但也觉得奇怪,慢慢打开门。
孙氏兄妹已经离开,陆逊这会不在小四姓小侯学里念书,跑来药铺干什么?
难不成张机诈尸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了?可就算如此,陆逊也不可能孤身前来,毕竟从来就没打算、也瞒不过他。
陆逊掩上房门,目光从张机红润的脸色上一错而过,忽然笑道:“先生既已转好,可否替逊为一位故人诊病?”
张机
以袖掩唇,咳嗽片刻:“少主若是和孙家是同样的病人,那便不必了。”
他是打定心思要走的,不跟孙家去江都,也不可能留在庐江郡守着陆家,推迟个两三月,等风平浪静,再偷摸溜走,也不是不行。
“先生误解了。”陆逊笑得纯良,“逊的故人并不在庐江郡,之前听闻先生病重,所以很是惋惜,没有机会请您替他诊治,如今先生魂兮归来,逊不得不拜托您老人家了。”
张机磋磨牙齿,瞥眼和李隐舟悄悄对视,总觉得这话里,似乎有那么一星半点威胁的意思?
不对,若是孙伯符那个蛮子,肯定是你若不从我就把你揭发的意思,陆逊为人亲和,决计不是犬狼之辈。
李隐舟见张机似乎卸下防备,哑然片刻,可见陆少主平日功夫下的足,连张机这种人精都以为他是乖巧的绵羊。
如果不是见识过他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