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屋。”我爸朝着绿墙那边努了努嘴:“咱们是和人家合住,这房子没有墙,不隔音,只隔着一层帆布,所以你们说话时要小点声,不然没礼貌。”我爸说这话时,也无比的大声,好像故意也要让“墙”的那一边听到一样。
我们便在帐篷里安了家。我不喜欢住帐篷,且不说帆布的那边住着的一家五口——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一对青年夫妻,还有一个十六七的儿子,他们家快乐无比,一天到晚都热闹非凡,总把那所有的声音都丝毫不留的传递过来,吵的我们一刻也不得安静,连半夜都不能停息;也不说帐篷冬冷夏热,两季难耐,更不提漏雨渗雪,接的满地瓢盆。单说大风起时,十次有九次都会刮的帐篷四角飞扬,我们的家就部分或全部的裸露在天地间,这是我们最害怕的。我们看着桌上的纸张都飞上了天空,看到手绢和纱巾刮的满地乱跑,看着我妈搂起了衣服又按住了茶缸,我生怕被褥也被吹跑了,毫不犹豫的趴在了床上。我的两个妹妹则紧紧地抱在一起,躲在桌子底下祈祷,我们都祈祷着风雨能早点停息...更多的时候,我妈忙着拿着锤子去钉帐篷的一角——每一座帐篷的边角上都拴着一根长长的钉子,平日里长钉子被深深的嵌在地下,固定着帐篷,可是,它也怕风,大风一来,半尺长的铁钉经常被风拔地而起,并吹的无影无踪。我和我妈尽管发着抖,尽管站立不稳,却还是一起在狂风暴雨里寻找着石头压着帐篷砸着钉子(帐篷的四周和边角我们平时都用大块的石头挡住,以防风防水),或使出全身的力气按住帐篷的一角,使它不再飞向天空,使屋里不再湿凉。那时的风好大啊,又或许那时的我还小,还不到十二岁,我充满了恐惧,我经常在风雨中祷告着风雨的离去,也在风雨中瑟瑟无助....我恨风雨,也恨帐篷,也只有在那一刻,我才会想起我爸佟仁,如果他在家就好了,就会有人帮助我们了——我爸常年不在家,他开大车跑长途,一个月有二十五天在外面度过,可回来的五六天里,他也和风雨一样令我们害怕,发抖,我不喜欢他在家,他在家只会训斥我们,会和我妈吵架,好有几次还动了手,我只有在这样的暴风雨天,才会想起他....
六月看到这儿,在记忆里简单的搜索了一下,那是她的记忆中佟仁和高秀枝打架的开始,尽管以前他们俩也打过,可能没有人围观,也可能打两下就住手了,还可能那时六月还小,她只是怕,还没有恨,可那次,佟仁下了狠手,也是他前期打得最狠的一次,六月连怕带恨——她不可能不怕,也不可能不恨,那时她还不满十二岁,佟仁的凶狠便给她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象。那次,连怕带恨的六月,第一次有了想帮高秀枝打佟仁的想法,但她不敢,她只是想把高秀枝拽起来,不用看日记,六月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那天中午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