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九歌从开封回到了澶州,前夜她与林沐所说,不是说笑。 赶在城门落锁之前出了开封,路上除了短暂的歇息,其余时间都在马背上。 在乐安谷的家门前下马时,她已然累及。 此时正值盛夏,草木茂盛,借着月色用佩剑割了把草喂了马,又把马拴好,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往家里走。 好几年没回这儿了,走到门前,晃了晃挂着的锁,才想起来没带钥匙。 这里竟然还要钥匙,她全然不记得。 九歌叹了一口气,索性拔出剑,朝着门锁一顿乱砍,哐哐啷啷几剑后,上手一摸,连个豁儿都没留下。 没辙了,她只好一屁股坐在门口。 今天是十五,满月。 突然,一条黑黢黢的影子闪现在面前,一剑挥出,锁应声落地。 一只手伸在她面前。 九歌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他背后,明月高悬。 她没有搭上去,手撑着地,自己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往里走,单是看着他,便一肚子气。 屋里透着光,看来他比她早到。 柴桑默默地跟在身后,顺手关好了院门,转身发现院内已经没有了九歌的踪影。 他走到屋门前,刚准备叩门,看着她的影子,抬起手又放下。 一阵沉默之后,屋外传来人声:“我们回开封,好不好?” 听到柴桑的声音,九歌心里憋闷的厉害,可她千里迢迢跑到这儿,只是为了让他一路追来,说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吗? 没有得到回应,柴桑心里有些发慌:“我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 没有任何征兆的,屋内的烛火突然灭了。 柴桑的心一下凉了半截。 这一瞬间,他好像突然有点明白了九歌的感受。 三天为期,刚进第三天,他不敢走。 倚坐在门口,看着挂在天上的明月,守着屋里的人,他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回想他们的过往。 澶州三年,开封两年,原来已经五年过去了。 重明堤上相遇,乐安谷、蟠龙山、闵县……三年里,她陪着他,几乎跑遍澶州的每个角落。 她说轻诺必寡信,原先只当一句戏言。 然后她的及笄礼,他没赶回去,答应给她取的字,现在还在他随身带着的荷包里。 这是他第一次失信于她,起因是他没有拒绝义父的赐婚,不知如何面对,索性就没有面对。 后来她搬回乐安谷,半夜里他偷偷上来看她,被她发现,四目相对,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北击刘修时,生死之下,劫后余生,他终于直面自己的内心,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让她等他。 结果她等来的是他第二次失信,玉娘的突然病逝,唤起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回忆,上至父母,下到妻小,好像只要沾了他,就不会有好结局。 所以他再次逃避,让她离开自己。 可他的这些过往,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柴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以为自己行事果断,于国事上从不含糊。然而从她的角度想想,却不过是一个擅长回避的男人。 即使这样,她依然坚定地跟他走了五年。 这五年里,她该有多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