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深夜。 继德堂值房内灯火通明,所有东宫僚属都在有序忙碌,纵已夜色深沉,也丝毫不见倦怠,反而面带振奋之色。 李善用看了看滴漏,南郊路远,再过一个多时辰,孟渥就该出发了,她手执清单,开始最后一次查问筹备进度。 “祝文可预备好了?” “回李先生,都好了,已交给殿下。” “三献的仪程可都与殿下讲熟了?” “回李先生,俱已讲熟,为防殿下遗忘,昨日还特特又讲了一遍。” “吉服收拾好了没有?” “回李先生,已熨烫熏香过,傍晚便送到了殿下寝宫。” ………… 从祭天仪制到衣饰小节,李善用一一过问,确认万事皆已完备,才放下心来。她信步走出房门,抬头仰望天空,在那宫墙框不住的远方,夜空深邃澄澈,漫天星河如带,望之令人心旷神怡。 李善用心情畅爽,不禁微笑起来。 这些年来,她于人前是威风八面的太子傅姆,掌管壸政,教养太子,说一不二;于人后却是东宫僚佐之首,为制衡襄王、巩固储位呕心沥血,日日如履薄冰,从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 从明天开始,总算可以享享清福了,等天亮了就传花匠进来,一直想养萌萌的兔耳兰,总算有时间养起来了,再派人去寻只小奶猫,每天顺顺毛铲铲屎…… 啊,生活真美好~~ 李善用正想得出神,一件温热的衣服便披到了肩上,她扭头一看,原来是尔雅。近年来她在东宫深居简出,外人只知她是深得皇后信重的太子傅姆,除了皇后、太子和继德堂的几位僚属外,知道她是太子身后真正智囊的,也就只有尔雅了。 “姑娘!”尔雅一见李善用出门,随手抓起一件妆花鹤氅便跑出来,着急忙慌地往她身上披。 李善用一边抬起下巴,任尔雅帮自己系好带子,一边笑道:“我不过在廊下略站站罢了,你就这等大惊小怪。” 尔雅噘嘴不依:“这滴水成冰的天,姑娘这么伶伶俐俐的就出了门,回头冻着了,皇后娘娘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李善用捏捏她的脸蛋,笑道:“怕什么?有我在呢,谁也剥不了你的皮去。”说完,便裹紧大氅,转身要走。 尔雅忙问:“姑娘往哪里去?” 李善用摆摆手:“我去寝宫,看看殿下起了没有。你们累了好几天,事情完了就歇歇吧。” 东宫乃自古元储正位之所,懋隆国本,贵重至极,论及美轮美奂胜过襄王府百倍,建筑、陈设且不说,连一花一木都无不精致,一年四季皆有繁花绽蕊。纵然皇上盛宠孟湉,既然遵守祖制册立了嫡长皇子为太子,以主东宫、建储副、正天下之本,便不能允许襄王建府时有所逾制,这便是名分既定、君臣有别。也正因如此,本次皇上染恙不能主祭,无论如何宠爱襄王,也只能命太子代祭。 李善用走在金砖墁砌的甬路上,夜风清冽,送来丝丝缕缕的冷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循着幽香侧头看去,原来是墙角一树腊梅凌寒盛放。 她素来爱惜花木,不喜折花,今日却兴之所至,特意绕路到树下,左选选右看看,挑了一枝姿态最美的梅花,小心地袖了起来,打算送与太子案头赏玩。 一路向北而行,穿过重晖门、端本门,再往前便是东宫正殿端本宫,正中设太子宝座;右侧七间连房是弘仁殿,装饰考究、规制曲折,构思精妙地隔成了数间奥室,颇有曲径通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