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月三,阳气布畅,万物讫出,莺飞草长,柳色葱茏,处处皆是生机勃勃之景象。京城旧俗,无论大家小户、男女老少,人人呼朋引伴、倾城而出,到郊外鸣玉河畔祓禊踏青、临水饮宴。 这日一早,孟湉便命人分头驾车往各位宗子的住处接人,安顺去东宫之前特意来见孟湉,得了按计划行事的吩咐,对自家殿下拍着胸脯保证必定不辱使命。 到了鸣玉河畔,孟湉站在约好的地点迎接客人,不一会儿就有几位同窗陆续抵达,片刻又远远看见一车驶来,车辕上坐的正是安顺。孟湉心中一喜,迎上前去,却见车门打开,孟渥当先走了下来。 “你怎么也来了?”孟湉一愣。昨日李善用遣人传讯来,只含糊地说会按时参加,却没说孟渥也会来。他这一来,之前定好的计划怎么办? 孟渥板着面孔,一幅讨债的模样:“二弟诚心邀请,为兄怎能不来?” 孟湉一噎,谁不知道他这位好兄长性格内向、不喜应酬,当日他开口邀请,只是因为不好越过他直接邀请他身边的女官,谁能想到他居然一反常态,真的来了。孟湉无话可说,只得将孟渥迎入席中,好在见到李善用亦随侍在旁,便心中稍定,悄悄对安顺使了个眼色。 安顺一见,暗中回了个“领命”的手势,寻了个无人关注的空当悄然退开,走到了马车旁边待命。 今日是孟湉做东,从昭阳宫中带来的内侍们,按照上巳节的习俗,给客人奉上新摘的兰草、柳条。众人走到鸣玉河畔,在鸣玉河波光粼粼的清澈河水中轻轻地用兰草搓洗双手,再从托盘拾起鲜嫩翠绿的柳条浸入水中,将沾上的清水互相点洒在额头上,以作除灾祈福之意。 孟湉与几位交好的同窗互相以清水点额,间以嬉笑闲谈,十分融洽愉快。转身看见李善用独自站在河边,正欲过去攀谈两句,就见她将手里的柳条探入河水中轻轻一转,含笑走到孟渥身边,高高抬起手将那青翠欲滴的柳条轻轻点向孟渥,在阳光辉映下闪闪发光的晶莹水珠便染上了他的额头。 孟渥腼腆笑着冲李善用点了点头,她指了指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同窗宗子,对他低声说了些什么。孟渥起初面露难色,然而她既期待又信任的目光极具感染力,令人难以拒绝,他深吸一口气,终是从内侍奉上的托盘里取过一支柳条,走到河边沾了清水,先走到李善用身边轻轻点向她的额头。李善用笑眯眯地受了,躬身道谢,然后不容拒绝地推着他的肩膀转了个方向,指了指人群的方向。孟湉无法,只得拈着柳条,朝着她指的方向走去。 不知怎么的,孟湉看着这两个人之间的种种互动,心里泛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李女官,祝你无病无灾。” 孟湉新取了一支柳条,往河中蘸饱了清水,大步走到李善用身边,以柳条点向了她的额头。 自上次练武场比试之后,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堪称剑拔弩张,难得孟湉愿意主动示好,李善用自然不会端着架子,便也礼貌地以手中柳条往他额间回点了一下,微笑说道:“祝二殿下玉体安康。” 孟湉站到她的身旁,同她一起望着孟渥一个一个地同诸位同窗宗子互行祓禊之仪,轻笑道:“兄长不喜应酬,李女官何必如此勉强他?” “二殿下此言差矣。”李善用并不肯落了下风,说道,“太子殿下只是性格腼腆,却并非拒人于千里之外。今日是上巳节,春光明媚、阳光正好,太子殿下很愿意借此机会与兄弟们多亲近亲近。” 糊弄谁呢?孟湉嗤地一笑,当谁看不出来孟渥只招呼这三四个人,就已经拼尽了全力,连背在身后的手都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