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用见皇后果然如她所料,不舍得命沈婆婆出宫,便轻轻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皇后的问题,转而说道:“依着宫中如今的形势,臣为娘娘推演了未来的几种结局。最好的一种,是太子殿下继位登基,尊娘娘为太后,谢氏继续得享数十年外戚尊荣。 “其次,是二殿下继位,娘娘以皇后的身份与史贵妃并尊太后,此后的日子大概与眼下不会相差太多。只是,臣计算过,历朝历代被废黜的百余位太子,能得享天年的不超过十位。 “再次,是皇上仿照前朝旧例,改立太子的同时,立新太子之母为皇后,以正嫡长名分。如此,娘娘母子的将来,恐只有晚景凄凉四字了。 “这三种结局,不知娘娘想选哪一种?” 皇后面上现出怒色:“本宫是皇后,我儿是太子,只有第一种才是可能,第二、三种根本就是大逆不道!” “娘娘息怒。”李善用毫无惧色,“臣曾读史书,那百十位遭废黜的太子,大多也有一位做皇后的母亲。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历代储位之争,你死我活、牵连家族、祸及朝臣,都是常事,娘娘也曾亲身经历过,当知其中厉害。” 言及此处,皇后不由打了个寒噤,她是亲见过皇上与晋王争位的,当年的惨祸令她至今思来仍不寒而栗,皇上的手段过于酷烈,也是引发他们夫妻离心的原因之一。 “我看湉儿那孩子不错,未必会行差踏错,做出那等手足相残的人伦惨祸吧?”皇后的声音软了几分,底气不像刚才那么足了。 李善用唇角轻轻一勾,似乎在嘲笑她的天真:“娘娘出身世家,史贵妃出身巨贾;两位殿下同年出生、一处读书,太子殿下才学、相貌、胆识、圣宠皆不如二殿下;谢氏已有两代不曾出过三品以上的大员,而史家近年来崛起甚速,店铺、商船遍及海内外,能为二殿下提供许多资源……娘娘将心比心,若您是史娘娘,会甘心让儿子屈就王爵,日后就藩远地,母子生离吗?若您是史家家主,会甘心不推自家外孙登基,而是屈居人下,将偌大家业奉作他人俎上鱼肉吗?” 皇后低下头,再没了话说。这一场储位之争,发动的权力从来不在她的手里,这一点她早就明白,只是一直逃避去想而已,因为只要想了就会发现,自己母子几乎全无胜算。 李善用继续说道:“从前,二位殿下年纪尚幼,不到相争的时候,娘娘韬光养晦,任用田婆婆以示弱,信重沈婆婆以自保,并无不妥。只是如今二位殿下渐渐长成,储位之争迫在眉睫,沈婆婆虽有守成之功,却并无争胜之能,娘娘如欲胜过史贵妃母子,第一步要做的就是任用人才、收拢人心、重振士气。田、沈党争历时已久、积怨已深,沈婆婆留在清元宫只会掣肘、并无益处。 “恕臣直言,娘娘与殿下如今虽占着名分,但无权无宠,与昭阳宫相比已属劣势,故此臣以为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胜算都不能轻易放过。沈婆婆是娘娘近侍,是去是留臣不敢妄议,唯盼娘娘早做决断。 日子如流水一般淌过,廖缪缪任太子傅姆已一月有余,终于有几分摸清了孟渥的脾气,早上哄他去资善堂顺利了不少。上午,孟渥在资善堂念书的工夫,便是廖缪缪处理明德殿杂事的时间。到了下午,孟渥从学里回来,便陪着他去乐道堂向皇后问安,晚饭以后督着他把窗课做完,再把先生今日讲的书温习一遍,如此一日也就混过来了。 只是这些日子下来,孟渥虽然乖顺听话了许多,但课业却始终不见太多起色,廖缪缪在皇后面前不免有些心虚。没想到皇后知道孟渥如今能每日安分上学、按时完成窗课,就已喜出望外,对廖缪缪很是嘉勉了一番,命她继续用心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