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婆婆被宫正司带走,连一屋子的文书卷册都被查封了,这等大事自然瞒不过廖缪缪的耳目,稍一打听就知道李善用卷进了此事,不免为她担忧,心急地想来探问。可是,她担着教养太子的职责,不能擅离明德殿,待到晚间孟渥安寝,又时辰已晚,不便外出走动,只好又耐着性子堪堪忍到天亮,直到送了孟渥去资善堂读书,这才稍得余暇,同宫女交待了一声,离开了明德殿。 一见到李善用,廖缪缪当头便问昨日发生了何事,可有关隘要紧之处,听李善用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又说都在自己掌控之内,并无不利之处,才放下心来。 “啧啧,你这可真是大手笔!”廖缪缪咂着嘴围着李善用转了两圈,“才来清元宫几日呀,就把人家做了十年的管家婆给弄到宫正司去了。我知道你要有动静,可没想到你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明儿宫里人人都得传说毓秀堂女官心狠手辣不留情了。” 李善用摆了摆手,笑道:“我都是依着规矩办事,绝无徇私逾矩之处,旁人要如何传说,我可管不了,任他们说去罢了。左右毓秀堂沉寂了这些年,偶尔扬名也不是什么坏事,免得那等不晓事的胆敢轻视毓秀堂弟子。好了,这边的事我心里都有数,用不着你操心,倒是殿下那边,究竟如何?” 说到底,皇后已是中宫之尊,与史贵妃没什么可争竞的,两宫之间真正要争的,还是得落到两位皇子身上。李善用早听说过孟渥资质不佳,十分不称上意,恐有废立之虞,但究竟是如何不佳,却尚不十分清楚。 她自入清元宫之后,忙于筹划处理田沈党争之事,只拜见过孟渥一次,只看得出他的确如传言中那般身材肥硕、难称俊逸,其他皆知之甚浅。但整顿清元宫内务之后,便要进一步筹谋如何在与昭阳宫的争斗中不落下风,尽力保全皇后母子的地位,自然得多多了解孟渥的实际情况。 说起这话,廖缪缪不由长长叹了口气:“殿下啊,实在是……唉……” 她思来想去,不知怎么说才能最精准地表达清楚自己的心情,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若是我费尽力气挣下一片家业,宁肯尽数捐给慈幼局,落个好名声,也不传给这样的孩子,让他平白败了去。” “这,好歹是皇室和谢氏世家的血脉,何至于此啊……”李善用万万没想到廖缪缪措辞竟会如此激烈,一时也是语塞。 廖缪缪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咱们这位储君,论外貌,体态痴肥、行动笨拙,望之不似人君;论才学,只能勉强算是识得字罢了,连书都背不通顺,作个诗、联个句都结结巴巴,全无半点急智;论气度,呵,你敢信吗?这可是堂堂一国储君啊,胆子竟比兔子还小。我检查功课时,不过语气略急了点儿,他就红着眼睛抹眼泪,我回转话头鼓励他几句也不管用,竟一路跑回寝宫不肯见人了!还有,都这么大的人了,竟还像小孩子一样闹着不肯上学,今儿一早我是挖空了心思百般哄劝,才把他弄去了资善堂,这会儿还不知明早还能再换什么花样哄他上学呢! “你说这可怎么办呀?”廖缪缪越说越急,足见实在是落差太大,失望极了,“殿下如此不中用,如何能登大位?若是皇上最后另立了二殿下,咱们岂非白忙一场?早知殿下是这般模样,我说什么也不能来清元宫任职呐!” 李善用耐心听着廖缪缪诉苦,心里反复掂量,不由也生出了忧思。她在宫里的年头说短也不短了,算得上交游广阔,对于二皇子孟湉也曾偶遇过几次,大致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可是太子孟渥听说是不爱出门,始终无缘一见,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人。若是小孩子,还能想办法慢慢纠正,但孟渥已经十四岁了,再要潜移默化地改换性情实在不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