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出来,倒是叫沈从文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在在场所有人看来,他此番从帝都出来的缘故,恐怕不止是为了来找钟窕通风报信。
果然,沈公子扭捏了半晌,还是道明了自己心里所想:“我不想留在帝都。”
秦满追问:“不是,为什么啊?帝都再不济也不用担心温饱,你两手一摊就是家里的大公子,有好日子不过,非得跑出来受什么罪?”
“你不懂。”沈从文撇开身子,别扭地看向钟窕:“阿窕知道为何。”
钟窕:“......是圣上为难你了?”
沈从文刚封官不久,品阶也还低,若说有什么不如意,那应该也只能是朝中事物令他不如意。
不然钟窕也想不到什么。
钟宥的眼神又从钟窕和沈从文身上掠过了一番,眸里藏着兴味。
“倒也没有为难。”沈从文说:“可是咱们圣上,不听劝。”
他这句话落,引得钟寓秦满又是一顿大笑。
“圣上不听劝?他又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了?”
沈从文是文官,而且看着又是这样一副直性子,在朝上谏言也不意外。
司徒敛那人,当太子的时候便在司徒澈手下唯唯诺诺,平素里都是被压制着性子的。
当了皇帝之后,怕别人看扁他,就喜欢不懂装懂。
若是在他面上说了些什么驳斥他面子的话,他当下就要冷言冷语从你身上找补回来。
所以不用沈从文说,钟窕大概也能想出来这两人怎么不对付。
果然,就从沈从文抱着包袱,声音有些低落:“为官为帝,不都得为着百姓,今年大兆经历了旱灾蝗灾,秋季的收成一点都不好,这样的境况下,圣上还说要加重赋税,我就上谏,趁着冬下农闲,兴修水利,来年收成好了再征税,哪知他便大斥,说我不知国本。”
沈从文知百姓疾苦,他们今年本就吃不饱饭了,司徒敛还因为国库空虚就要加重赋税,这简直是暴政。
他是个读书人,做不出指着皇帝鼻子骂人的事,转而给皇帝出谋划策,先将水利修起来。
结果司徒敛就如此呵斥,半点不将百姓放在眼底。
“年底还要大肆祭天,”沈从文这苦水倒起来没完:“圣上不知从哪找了个道士,还让他一起上朝,道士说大兆是国运不济,冬下要举行一场祭天仪式才有用。”
祭天?
秦满收起了笑,满脸严肃:“国家危难,哪个不是人造成的,即便是国运不济,他还以为祭天有用?!”
“我、我最生气的也不是这个,”沈从文突然低落,捻起桌上的冷茶仰颈一饮而尽。
这豪迈的姿势,像他饮的不是茶,而是烈酒。
钟寓此刻也稳坐在位子上,皱着眉头:“这还不是最生气的?他还做什么了?”
司徒敛如今到底还是皇帝,万人之上,所有要与他对着干的,大致都会有人头落地的风险。
所以他手中权利颇大,朝臣们劝不住也是没有办法的。
沈从文重重将杯子往桌上一掷,神情愤懑:“这事我也是私下听太傅与我父亲喝酒时说的,司徒敛他...他昏了头,听了那道士的从谗言,想要、想要用一对童子童女祭天!”
“什么?!”钟窕猛地站起来:“用活人祭天?!司徒敛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这种用人命祭祀的恶习,从古至今不是没有,在一些落败村庄里,甚至从每年都要有两场祭天。
将童男童女丢入河中,意为祭河神。
将童男童女丢入山洞,意为祭天神。
但不论是哪一种,用来祭天的童男童女都是有去无回的,他们不是在河里淹死,就是在山洞被野兽叼走。
然而只要他们回不来,在献祭的人眼中,都意为着河神和天神‘笑纳’了他们的祭祀。
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