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珵的到来让李府得到了短暂了喘息,他就像是一阵春风,温和地拂过每一个没悲痛卷席的人。
以至于在这巨大的变故之下,所有人都忘记了,站在他们眼前这位温和的南翊侯,在章平三十三年,曾经遭受过比李家还要惨烈的巨变,他们夫人护城而亡,南翊侯的母亲同样死于灾难之中,并且这场灾变,就是他们辽东的戚大帅带来的。
赵清珵从容不迫地替主持着李府内务,李敏战死,此乃辽东大事,前来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李震撑不起这个精神待客,李家姐妹没有这个心思主持丧仪,一切都落到了赵清珵的头上。
这次芸娘也跟着来了辽东,寒冬腊月,主仆两个人在李府门口冻成了冰雕,进屋站一会,满地水汽。
棠伯心疼地擦拭着赵清珵身上的雪水,赵清珵看了眼灵堂,轻声道:“润安还是不肯出来?”
“不吃不喝,跪在那一动不动。”
没有人敢劝李聿,也没有人劝得动,棠伯寄希望于赵清珵身上,无奈赵清珵根本就没有开口劝过李聿,只是每日去灵堂里头上一炷香,陪着他们公子跪一会。
“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这样跪着啊!”棠伯一声叹气,“侯爷您当真不去劝劝么?”
“有用吗。”赵清珵目光平静,“当年我在刑部大牢,想死的心都有,我一头扎进了深渊之中,就没有人能够把我拉出来。”
“这……”
“可我还是走出来了。
”赵清珵温柔地看向李聿跪着的方向,“润安也可以。”
“因为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曾经在无数个难免的长夜,润安都是这样陪在他身边,如今他亦然能够这样陪在润安身边。
“还有件事,”棠伯神情为难,却不得不说,“夫人迟早要下葬,虽说眼下天寒地冻,人放着也腐烂不了,可就这样停在灵堂中,也不是个事啊……”
死者为大,李敏总要下葬的,无论多么痛苦,往前跨过去就是明天。
没有人能够一直停留在原地。
“再过几天吧。”
虽然明白李敏的死已成定局,但赵清珵还是不忍心将李聿心上的伤口戳烂,他宁愿让李聿再自欺欺人几天,最起码在这几天里,李聿得到了诡异的宁静。
他守着早就没有生气的李敏,固执地把自己留在了母亲还在的时候。
赵清珵一向理智,但却在这一刻放纵了李聿的沉沦。
在李聿跪在灵堂里的第七天,霍焦冲了进来,他提着李聿的衣领,将他丢在了雪地里,师徒两个人拳拳到肉,霍焦下手没有留半分情,往死里揍李聿,一拳接着一拳,砸向他的胸膛,腹部,灵堂中的白皤随风飘摇,纷纷扬扬的暴雪染白了两个人的发,霍焦拽着李聿的衣襟,手中人被他打得吐了口血水,麻木冷静,“师父,有本事你就在我娘面前打死我。”
“李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样就觉得活不下去了?臭小子我告诉你
,你如果就这样死掉,来日黄泉路上敏娘见都不会见你!你这辈子就这样窝囊得死掉吧,别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么操X的徒弟!”
“操!”李聿急红了眼,他用尽全力反手攥住了霍焦的衣领,带着哭腔一字一句地质问道:“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啊!”
“我他娘的是不懂!”霍焦扇了李聿一巴掌,他伸手指着灵堂,面色铁青:“老子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躺在里面,李聿,你问我懂什么!你说我懂什么!老子这辈子就爱过这一个人,死了!死透了!我抱着她的尸首进的灵堂,李聿,你娘为了辽东而亡,她是这个天底下最了不起的女人,你呢?你现在就是个废物!你这个软蛋,你简直把你娘的脸全都丢没了!”
李聿咬牙切齿,他被霍焦按在了地上,鼻青脸肿,雪水混合着泥浆,他呸了一口,脸压在地上,他只得艰难地看向灵堂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