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寥,草原上星子点点。
李聿一把掀开帐子,面色阴沉,他双指抵唇,吹响了一声清亮的哨音。
撕风从黑夜中踏出来,乖顺地停在了李聿身前。
“嗨你个臭小子,喝酒喝一半溜出来跑马!”
霍焦紧随其后,抓住了几欲往草原深处狂奔的李聿。
李聿神色难看,他朝着帐子里头冷哼,“这酒我喝不下去!”
对着鞑靼人喝酒,他怕喝到后面喝出血光之灾。
“给老子滚下来。”霍焦踹了一脚撕风的马屁股,撕风不悦地长鸣,马蹄来回蹬着,马尾巴往霍焦脸上甩,似乎替李聿发泄着心中的怒火,霍焦被这一人一马气笑了,他拍了拍撕风的身子,发出了清脆的啪叽声,“你这马,嗨,臭小子把你从辽东带来的时候,还是我给你打的蹄钉!”
“现在一个两个大了,脾气也变野了!”
这话一语双关,既在说撕风,也在说李聿。
李聿板着脸,“从小到大我就是这个野性子,您管不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李聿还是老老实实地从马背上下来了,师徒两人踩着半人高的草堆,撕风根在后头,是不是还故意撞一撞霍焦,仿佛不满他骂自己。
霍焦叉腰,见着撕风这模样,又气又笑,“汗血宝马就是有灵性,当初我就该厚着脸皮也朝你祖父要一匹,虽说这马不好配,但就我这些年与你们辽东的情分,要一匹汗血宝马还是能要到的。”
李聿哼了一声,“撕风可架不住你们西北的铁
甲。”
汗血宝马胜在能够夜行八百里,矫捷灵敏,但西北在霍焦的带领下,擅长的却是用铁蹄撞碎吐蕃人的魁梧的身躯。
体型精瘦的汗血宝马在西北发挥不了作用。
“臭小子,其实方才柴达的话,的确没说错。”
李聿低着头,沉默不语。
“话虽然难听,但的确是戳到咱们的心窝子了。”霍焦指着北方,“我小时候,这片地方还是鞑靼人的跑马场,我与你爹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边境线上被人丢弃的野孩子,在野地里抛点肉渣吃。”
李聿从出生到如今,其实很少与父亲这般交谈。
他的父亲总是沉默孤雁,一头埋在辽东大营中,一年到头只有在过年的几日才会归家,可就算戚筠归家了,他也不爱待在家中,与同僚喝酒,与祖父一同迎来送往望都来辽东送贺礼的官员。
“我爹与你不一样。”李聿的声音沉闷。
他知道师父与爹是几十年的好友,也知道他们从西北一起去了辽东,到最后选择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他的爹如今背靠辽东,泰山是赫赫有名的威北侯,看似风光无限。
但其实李聿什么都知道。
“我爹他不喜欢这个家,他对我的娘也没有爱,如果不是为了讨好祖父,我爹他可能一年到头也不会回来了。”李聿从小就知道这件事,他的娘温柔清丽,但却没有觅得一个好郎婿。
或许在外人眼中,戚筠已经坐到了辽东大帅的位置,但身边却只有发妻一人,实在称
得上是好男子。
但李聿却从他的娘亲身上看到了数不尽的泪水与等待。
“师父,我总是不明白,”草原的月亮硕大明亮,照耀着李聿那张年轻桀骜的脸,他望向霍焦,充满茫然,“爹他既然如此厌恶这个家,当初又为何要娶娘亲呢?”
李聿不知道霍焦戚筠与李敏当年的往事。
他只是看到了李敏与戚筠成亲后,相敬如宾,却无爱意。
其实也是有过爱的。
戚筠与李敏刚成亲的那几年,霍焦远在西北,也曾听人说起过辽东的二小姐与夫婿恩爱无比,二小姐性子温婉,二姑爷便收起了一身的粗鲁劲,陪二小姐看书听戏,会在夏天格桑花开满草原的时候牵着马让敏娘坐在马背上。
再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