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日,原本要祭天的仪式已被取消。
延福宫宣召众大臣前往,赵官家脸色蜡黄,谢倚在御塌上,长吁短叹地往众人脸上打量。
梁师成不失时机地端来一碗药汤,官家颤抖着用左手接过,不小心洒在了明黄色的龙袍上。
少宰王黼上前一步,关切道:“官家召见臣等,是否有要事相宣?”
梁师成接过空碗,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退至一侧。
赵佶唇色干白,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他右半边身子机械挪动。
左手吃力搬着右手臂,放到御塌一旁,左手颤抖着伸向梁师成。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看不懂这官家到底玩的什么花招。
梁师成把空碗放在一个小黄门的托盘上,侧身一转,捏着嗓子道:“来人,笔墨伺候!”
王黼大气不敢出,因为他昨夜刚买通了东宫的一个御膳房的小太监,对皇太子的饮食中做了点手脚。
今日便如赵楷所料,官家似是要宣告传位遗诏了。
延福殿地龙火旺,热气氤氲,他手心冒汗,额头上也湿漉漉的。
身旁的李纲瞅了他一眼,鼻孔里哼出粗重的气息,一脸鄙夷。
就在这时,赵佶手握笔杆,用左手在纸上吃力地写道:“朕已半身无矣,如何再决大事?”
王黼定睛一瞧,憋着的一口气缓缓而出。
他心中暗道:看来,此番召集大臣前来,是为商讨大统继承人的,只要他还没有直言,郓王就还有机会。
但是除了他之外,其他臣子都没有想到,前天摔的那个跟头,竟然会留下这么大的后遗症。
看着病重如斯的赵官家,彼此都交头接耳,半晌无语。
赵佶见乌泱泱的大殿内全无对答,只好再掀起眼皮看向梁师成,笔墨蘸饱,塞到手中之后,他提笔写到:“众卿意下如何?”
王黼垂眸耷眼,盯着脚尖,心中不由暗暗为郓王叫好。
大厅内一阵唏嘘后,瞬间鸦雀无声。
赵佶干着急,阿巴阿巴张着嘴,正要发怒,突然想到自己还在装病,只好咂咂嘴,继续沉腕徐徐走笔。
王黼紧张抬头,留意着他的行笔走势。
第一个字结束后,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一个“皇”字。
第二个字,左侧起笔,笔锋右撤,很明显是一横。
王黼心中咯噔一下,正要迈步启禀,一个小黄门突然步履匆匆入了大殿。
他行过礼,急切道:“官家,皇太子抱恙来请安,正在外面候着呢!”
赵佶听了倏地坐了起来,朗声道:“宣他入殿!”
眼看装不下去了,赵佶尴尬地看着一众臣子,抽动着嘴角,轻咳一声道:“朕忽然发觉好多了!”
赵桓跨步入殿的那一刹那,十几道目光投到他身上。
他吞咽着口水,看着榻上满眼期待的目光,眸色倏地就淡了下来。
昨夜朱琏哆哆嗦嗦,胡言乱语一整宿,嘴里还嘟嘟囔囔一首诗,其中“沆落异乡”,“速死为强”,听得他心惊胆颤。
他接到过梁师成递来的消息,说太原被围,紧急求援。
他虽生性愚钝,没有遗传到父皇的文艺细胞,可是他不是傻子。
此时就皇帝位意味着什么,他哪有能力收拾这样一副烂摊子呢!
更何况刚才父皇底气十足,眼神清亮,根本就还没到传位的地步。
不管是他还是整个东宫上下,压根也没有做好提前继承皇位的心理准备。
他缓步上前,看到纸上未完成的第二个字,跪拜在地,双手伏地,叩了个大礼,“父皇,孩儿无能,如今夜不能寐,请父皇收回成命。”
赵佶禅位之心已决,之前被赵楷一顿诡异说辞忽悠的动了心,可是此时见自己钦定之人竟当着大臣拂他颜面。
情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