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未明时,穆寒亭听见了甲板处传来哗啦啦的出水声和低语声,他睁眼看了一下还在沉睡的傅薇,轻轻起身开门到了外面。
太阳尚未出来,甲板上聚集了几个人,李元湘也在里面。
木板上湿淋淋地淌着水,一具裹着白布的尸体浸在水里,透着清冷。
“打开。”
白布被慢慢解开,露出李大夫那张慈眉善目的脸来,青灰色的脸上有被鱼蟹啃食过的痕迹,显得格外狰狞诡异。
他从跟李大夫这几天的交锋中多少了解到,这是一个心思深沉让人捉摸不透的人,落得如今的下场难免让人唏嘘。
李元湘蹲下来盯着那张脸,恍然记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她坐在义庄门口任由漫天飞舞的蚊蝇打着她的脸冲进身后的房间。
她的父亲也被送进去了,得了药石无医的肺痨,准确地说是他父亲趁着还能走路时自己把自己送了进去。
“元湘,你看这里多好,死了也不用麻烦别人。你别守着我了,去找条活路让自己活下去。”
活路?父亲那样一个大男人都没有活路,她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去哪里找活路?而她习惯了守着父亲。
他在里面呆了不到两天就彻底咽了气,她在
门口坐到第二天饥饿交迫有些撑不住,便寻思着干脆自己也躺进去。
头晕眼花着站起来,脚步踉跄还没走上台阶,身后来了三个人,穿着长衫马褂瞧着跟画片里的斯文人一模一样。
她扭着脖子回头看不防备一头栽下去,摔破了后脑勺,她一阵眼晕再也爬不起来。
抬眼望天却只看到灰蒙蒙中飞来成片嗡嗡的虫子,她甚至能看见它们振动的翅膀和即将享用盛宴的亢奋。
“先生,还是个女娃子。”
“带着吧。”
然后有人过来将她从地上扶起,也不嫌弃她身上又脏又臭居然背在背上。
轰,她趴在那人背上昏昏欲睡,身后的义庄轰的一声火光冲天,噼里啪啦宛如新春时节放的炮仗。她想这倒免去了父亲被野狗啃食的噩运,她是心存感激的。
从那以后她就跟着他进了一座院子,那里有很多跟她一样的孩子,有大有小无不面黄肌瘦浑身透着戒备。
一轮一轮学习争斗,养蛊式的淘汰了很多人,她凭着人畜无害的外表留了下来。
她活着的意义就是执行任务让义父高兴,她甚至已经记不清自己这双手沾染了多少条人命。直到杨峥来了,他头一回让她明白了人到底该怎
么活着。
她有了思想也开始慢慢琢磨,她心中的高山不止有义父还多了杨峥。他如清风明月,她便如那一地蒲草,总要追着他守着他。
义父倒也没拘着她跟杨峥接触,像是故意默许一般有意推进他们两个的相处,那时她以为她是可以嫁给杨峥的。
有一天义父给了她一个新任务,只要杀掉一个人就会做主让杨峥娶她。
她满心欢喜乔装打扮接近了那个女人,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那个女人是杨峥的心上人。
那时计划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她胜券在握,想起好几天没见到杨峥,便进了他的屋子在他的枕头底下见到了那个女人的照片。
漂亮的带着明媚阳光的笑容。
她的心颤了一下,装作毫不在意把照片放了回去,迂回试探杨峥有没有喜欢的女子。
他当时的神情她一辈子都不会忘,向来沉静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双眼发光。
她失魂落魄回到地方瞧着那女人浑然不觉一般进进出出,犹豫了。
她没动手,可那个女人还是中招了且来势汹汹,她事后才明白义父并不信任任何人,默许她跟杨峥接近然后让她接任务杀人,就是为了割裂所有可能的同盟。
让他们也变
得不再信任任何人,不再对温情抱有向往,活着的唯一目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