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远等躬身跪在地上,一时也不敢接话,江丛禄以肘撞了撞赵永年,赵永年瞥了瞥他,沉默不言。
倒是张平远沉头思忖着,道:“回皇上,皇后主儿一向刚强,年前主儿身子较好,不料六皇子薨逝后便一直咳血,奴才等熬了温经止咳的汤药喂与主儿,却一直不见好,连从前半身不遂,手脚麻木之症也勾了来。”
江丛禄左顾右盼也不敢多言,倒是黄贞显怯怯接口,道:“奴才伺候六宫数年,皇后主儿心性刚强,咳痰热肺,伤了内里,奴才医术不精,只能用些止咳平喘之药。”
黄贞显说完,便连连磕头请罪,道:“奴才但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
乾坤的脸上郁郁一沉,难分喜色,顺喜在一侧便悄了声,道:“回皇上,您与仁后在御前传了钦天监训话,钦天监说九月流星扑火,占据中宫一星,主儿是七月染疾,七月草木青绿茂盛,原不该有火相甚,中宫一星乃是客星,客星一显,必有凶象,不知是大祸降临还是大福降临?”
乾坤神色凝重矜持便摆了手,正色道:“钦天监一言乃是妄语,那是哄着皇额娘罢了,皇后一向仁慈,只是咳疾未愈,手足呆麻而已,这种怪力乱神,天象异妄之话,实在不该出自御前口中。”
李长安见乾坤动怒,忙低声喝斥,道:“顺喜,你身为御前管事太监,胆敢蛊惑人心,迷惑圣上,还不下去掌嘴二十!”
顺喜吓得连叫唤都不会,他浑身颤抖不止,忙垂头下去双手左右掌掴开弓去了。乾坤微微颔首,望着一树鲜艳欲放的桂花,心气却是十分衰败,道:“皇后一病怕是不好,虽天象狷狂之言,多为鬼怪作祟,但不免妄语成风,人心自乱,李长安、碧绮,要严禁底下奴才多嘴,倘若发觉捕风捉影,以讹传讹,一律杖毙!”
李长安、碧绮浑身一凛,忙恭谨道:“嗻,奴才懂得分寸,奴才这就训示六宫下人,专心侍奉,严禁多舌。”
乾坤仰望着静谧的星空,独自无言,偶尔听得耳畔传来一声两声夜鹰嚎叫,心中便发颤生抖,他深知夜鹰乃是不祥之兆,不是殒命就是伤子。
乾坤不敢再想,他忙转过头瞥了一眼地下跪的一众御医,含了冷戾怒色,道:“都留下仔细伺候皇后,若是有个好歹,一律拉下去杖打,朕有些倦了去传宁嫔伺候。”
皇后披衣扶着王嬷嬷、兰桂的手立在万国山水绣花牡丹屏风之后,她眼见着乾坤远行离去,眼中干涩,身体一软,靠在了王嬷嬷怀中,眼泪滚滚落了下来。
八月二十,乾坤、仁后圣驾回銮,一行人浩浩荡荡,心情不免格外舒畅,而皇后的病一直忽急忽缓,坐在软辇中神思恍惚,呕血不止,人也时昏时醒。
倒是王嬷嬷含笑道:“皇上御驾回銮,主儿恶疾想来也能好了。”
皇后枯槁如柴的手抚着脸颊,道:“许久不回燕蓟城了,这里还真是往事如故。”
皇后虽然还能渐渐起身却瘦骨嶙峋,像一枝脆生生的竹子一般说折便碎,她脸色发白蜡黄,神色恹恹,欲睡不安,连晨起午后用膳都不能陪着仁后、乾坤一起用。
这一日是八月二十二,彼时已回了燕蓟城天顺门外,刚下了轿辇便见一众官员廷臣夹道相迎,门口下跪。才行至京郊一路颠簸难行,车马风尘极是吃力,但见回了六宫,心情也是思绪万千,便趁着夏意萧瑟,鸟语蝉鸣,扶着一众人等的手慢慢欣赏来了。
皇后眼见御花园宫墙黛瓦绵延十里,蒙蒙夏意,轻红蘸绿,霞蒸雾翠,心下便多了几分欢悦,她撑着麻木身子在御花园的一处鸣烟秀柳与乾坤等人一同用了中膳。
待到众妃齐坐,仁后却久久未来,仁后一向极重规矩少有这般晚到,乾坤便着李长安请了仁后来用膳,仁后连连摆手,言一路颠簸,身子不适。
乾坤最先动了筷子,立刻有慧妃、荣妃、恭常在夹菜添饭,布肴舀汤。宁嫔、丽嫔、煦贵人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