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阵阵压上城头,罡风猎猎撕扯着城垛上伫立的旌旗,远处行进的行阵滚滚而来,亦如黑云翻卷,意欲吞噬旌纛上若隐若现的“齐”字。
“殿下,您快走!只要您在,北齐则未亡。”
谋士苍老的声音传来,黑甲加身的青年斜倚在窗棂上,天光黯淡,暮光沉沉。他面如薄粉,鼻若悬胆,朗目疏眉,鬓同靛染,眉似刀裁,眸底撒着浅笑,似是无忧公子引人安静。
“大人何必劝孤?北齐若没了,孤也无颜见先祖。”
另一旁的将士实在不想听下去,他几近哽咽:“如不是先帝和六王爷,我泱泱北齐,何至于斯?”
青年终于笑开了眉眼,就像夜昙探出花蕊后逐渐葳蕤时引人瞩目,抚人心扉:“余帅,你我皆不信天命,何不一试?看,他们来了。”
“他们”便是指的城下由与南阳国勾结的八王爷封安与统领的叛军,随行的军师是近几年声名鹊起的原北齐中书省尚书的庶女慕容语。
老谋士听着士兵的禀报,不禁湿了眼眶,浑浊的眼珠里满了灰败与失望:“殿下向来待八王不薄,对她慕容语的兄长慕容峰亦有知遇之恩和再造之义,他们怎么、怎么敢的?”
青年依然笑着,只是眼梢眉间多了几分怅然:“老八是恨孤,以前孤逼他太紧了。至于慕容小姐……大约是恨这个王朝吧,先帝当年做的……委实不妥。”
另一旁沉默不语的青衣男子轻嗤一声,他年逾而立眉目却仍显稚嫩:“殿下让八王学帝术,习兵法,明明是在为他铺平后路,届时殿下也好退位给他……如今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真是愚昧至极。还有那个慕容语,祸乱皇室,残害忠良,还连累了慕容氏满门性命,简直死不足惜。”
青年收了笑,秀眉微蹙,暗光映衬的玉骨凤姿之下是压抑地风雨欲来和孤注一掷。
“阿洛,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传令给各部将士,若有降者,弃戟速离,其余勇者,随孤死战,不灭不休。”
……
春海棠才沉甸甸地缀在枝头,就被昨晚倒春寒的疾风给吹散了。
南地的春虽料峭,姹紫嫣红的花已经忍不住填满了庭院,风中不时传来鸟儿的啼声,倒也惬意。
西门孟缓缓睁开眼,揉着因酒劲儿未退而胀痛的额头,侍女汝盈已经叩开门,端着盥漱洗走了进来:“大小姐,辰时末到,该起身了。”
西门孟晃了晃脑袋,打着呵欠勉强撑开眼皮,狭长的桃花眼满是水雾,无辜地瞧人时潋滟好看:“辰时末便辰时末,好汝盈,我想再睡会。”
汝盈木着一张秀气的脸,眼皮下垂,公事公办地放下洗盆:“大小姐今日上午应了左提督家大小姐的帖子,眼下是要去赴约的,再晚些估计就迟了。”
不知是酒劲未过,还是其它原因,西门孟脸色极差,罕见地苍白羸弱。
“知道了,你下去吧。”
西门孟没再注意汝盈的去向,三心二意地洗漱起来:竟然又梦到了……算算日子,有十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