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读过许多关于历险的故事,对冒险充满了好奇和向往,还常会萌发要去尝试的冲动。长大以后,才明白世事平淡如水。即使偶尔遇到点儿危险经历,也断不会伴随着传说中的那些否极泰来的奇闻幸事,而存有的只能是脱险之后的万幸和心悸。倘若一定要从中挖掘些煞有其事的东西,就只能勉强算作是一次难得的生活经历吧。
回想吁载岁月,自己也曾遇到过几次不大不小的危险经历。每次劫波渡过,慨叹之余,或多或少地也会有些唏嘘感悟。而这些如同岁月长河中浮沉不定的流沙,在记忆的指缝间倏忽滑过,难以把握,却无法忘记。
(一)独上煤山
解放前,我的外祖父在济南府经营庞大的买卖,同时在乡下老家禹城置办了许多田宅。后来分了田,几年之间,外祖父母相继因病离世。我母亲随着兄逃荒到东北,定居沈阳。
我的父亲作为解放后首批劳模被保送进北京读大学,在五十年代毕业时被发配到了沈阳。于是,我就出生在了沈阳,并在东北度过了儿时时光。
我的四舅,六、七十年代一直在祖国各地流落逃难。母亲将没有子女照顾,又没有生活来源的四舅妈从关里老家接到沈阳家中抚养。四舅妈因为心忧丈夫命运而眼疾加重,来沈时已是半盲,加上又不识字,无法出外务工,只能在家中看护小时候的我。我没有去过幼儿园,在上小学前,都是随舅妈在家。每年里也会我陪着她在几个舅舅和姨妈所在城市的家中做客。
我二姨的家在抚顺市边的矿区。在七十年代中期,与其说抚顺是座城市,其实更应该像是由煤矿串联起来的巨大村落。城市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多多少少与煤矿有着这样那样的关联。大人们都在煤矿上工作,孩子们都在矿办的学校里上学。矿山附近星罗密布的一排排简陋的红砖平房就是矿工们的家了。
二姨家和矿山之间,有条十几米宽的小河。据说,这处水源是矿上用来清洗刚采上来的煤石的。洗煤工量庞大而使河水充足湍急,水中伴着煤尘翻腾,漆黑得望不尽底。每日不停随意倾倒的煤渣在河两岸的土丘上筑起了小山。山坡陡峭,土石松散裸露,几乎寸草不生。阵风吹过,扬起一层层迷雾般的粉尘,吹皱了一道道黑缎面的河水,不时有零散的碎煤渣石从小山坡上毕毕剥剥地颠簸滑落。
煤渣山是矿山孩子们最喜欢的去处之一。平日,他们除了热衷于到集市上与其他胡同的孩子打群架之外,常常来煤渣山四周玩耍。小伙伴们盘踞山顶,自上向下冲锋,如猛虎下山,很有着占山为王,替天行道的感觉;自山脚向上进攻,又有着攻城拔寨,劫富济贫的气势。当时,只有五、六岁的自己,也这样跟着矿上的孩子们在煤山黑水之间,野生散养着。
矿上孩子们的胆子都很大。他们在山顶上跑累了,就会在洗煤河内侧的陡峭山坡处比试胆量。比试的方法是看谁能用最快的速度从坡顶,顺着足有四、五十度倾斜的松滑煤坡步下到沿河的断崖岸边。靠近洗煤河一侧的山坡几乎没有什么路,光秃秃地不生长任何植被,堆积的煤渣自然滑落到半腰处,在原有的土崖边戛然而止,崖下就是黑不见底的洗煤河。从来没有孩子,也没有任何大人敢到洗煤河中戏水。那道深不可测,满是漩涡的黑水更像是一条死亡之河。每次大孩子们进行这类极限游戏的时候,都会把我留在面水同侧山坡的一处小山窝处。那个山窝形成在半坡腰处,有两米多宽,一米多高,个子高的孩子需要低着头,微弯下腰,才不会撞到头顶上的经年风化、坚如岩石的煤渣层。山窝向崖里凹进去大约不到一米的样子,地面上不知谁放置了两片破草垫子,可以供人席地而坐,仿若一个天然的观景台。
一个春日的午后,大一点的孩子都去上学了。自己突然很想再到那个观景台内,像往常一样,坐在草垫上,眺望远处烟囱的条条白烟在广袤的天幕中任情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