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的动静传了没几天,老太太便病倒了。那天，刘垦正在吃午饭，妈妈接到四叔打来的电话：“快来，再不来恐怕见不到咱娘了。”
妈妈挂了电话，刘垦开车，与她一同回了老家，踏进那条又窄又小的胡同，他的鞋险些被邻居家流出来的水浸湿。这条小巷不被允许建下水道，因为路是不属于刘家的，它也不属于公家。
几十年前，刘垦的爷爷在建房时从邻居那儿买了这块地，并且与邻居达成协议，内容是房子可以建，但是路仍是邻居家的，翻建房子时也是如此，对那条路，他们只有使用的权利。
于是，刘老太太的生活用水便顺着门口的小巷淌出来，不论夏天雨水漫街，也不论冬天数九严寒。刘垦不解，为何农村邻里之间竟是如此这般。人心在利益面前竟变得如此狠毒。
前几日奶奶抱怨屋里进了水，因为邻居家的房子就建在刘家的窗外，而且比她家的窗户还要高，那些水便从邻居家的房顶流进刘家，老太太半夜起来，用笤帚扫了半夜的水，早上起来竟喘不过气来了。
进屋，刘垦发现老太太在里屋的床上躺着，儿子儿媳全都围在她身旁。
“娘，咱们去医院吧。”四叔说，老太太却不肯。
“俺哪里也不想去，在哪里都不如在家里好。”老太太固执地说，她的声音很响，似乎还沉浸在对邻居的怨气中。
“不去医院怎么行？在家里待着也不是办法，去医院检查一下才好啊！”刘垦看着奶奶，温和地说。
老太太一看刘垦来了，脸色的表情立马变了，“若去，俺也要垦子带俺去。”说完，四叔和二爷把老太太扶起来，刘垦把奶妈背到背上，刘垦的母亲也跟着，于是他们一起到了县城的中医院。
来到医院，刘垦的妻子已经在门口守着：“挂了内科专家门诊，你去停车，我先带奶奶去看”。
刘垦把车停下，妻子和母亲把老太太扶下车，搀着她一步一步朝着医院门诊楼走去。
诊室里人并不多医生的年龄不大，看起病来却很从容，刘垦进来时他正在为老太太诊脉，接着他问：“奶奶，您觉着哪里不舒服”。
“我啊，就是吃不下饭，还老咳嗽，感觉喘不过来气”老太太淡然地说，她或许有预感，自己的时间恐怕不多了，但是她不惧怕死，一个人按自己的方式活了八九十，她还有什么理由留恋这人间呢？
但是那时刘垦并未看出奶奶有任何异样，他只觉得像以往任何一次，哪个儿媳与老太太干架，吵完，闹完，她还会是那个身体硬朗，底气十足的老太太，可惜岁月不饶人啊！老太太年逾九十，还能有多少个年头呢！
“吃饭均匀么？现在每顿能吃多少？”医生又问。
“均匀，俺一顿饭一碗稀饭，有时候能吃一个煎饼”老太太说。
“您这个年龄吃这么多不错了，可以先去查个血，再做个心电图”医生说。
“好，俺们做”四叔在一旁积极补充说。
“大夫，这是俺亲奶奶，奶奶这些年前全做过，那时在医院住过一段时间”，刘垦的妻子就在这所医院上班，她向前一步，离医生近了些，“您可以看看之前的病例，上面或许还有记录。”她说。
那位年轻的医生在电脑上查了一阵，“检查都做过，但那都是半年前的了，依我看老太太没啥事，就是年龄大了，心衰，肺衰，是一个正常的衰老”他说，“你们不想做不做也可是”
“那有必要住院么？”刘垦问。
“意义不大，我给老太太开点药，回家静养就可以”眼前年轻的大夫一下子变得亲切起来，刘垦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他只得问二爷和四叔：“怎么办？咱们回去么？”
“医生说没必要住院那也不必在这里折腾，开点药回家治吧”四叔说。
“也行”二爷附和道。自从去年奶奶住过一次院，二爷一直负责照顾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