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队院子那边连一个正经的桌子都没有,几人便把晚饭后的战场转移到了这里,陆轲和王明戈在最里头写写画画再加讨论一天走访调查所知的事情,李钧和兆钦占了药柜写有关石灰厂的草案,周炳在诊疗床上铺开纸画他的图,赵琳和秦霞就一人一个小板凳看闲书……小东西就是这个时候闯进来的,自己捂着脑袋,不哭也不喊,血顺着脸顺着胳膊淌,嘴里小背心上脚丫子上都是。
小血人似的,就直接闯了进来站在了蜡烛的光晕里,秦霞被吓得直接叫出了声。止血、剃头发、清洗、消炎,又在两把手电的光柱下给他缝了八针。
包扎完,清洗干净,赵琳才顾得上看着小东西的样子:黑瘦,细胳膊细腿,唯一双眼睛和一个脑袋大的突兀,但五官秀气眼睛晶亮,穿的是件破了三个洞的红色小背心和看不出颜色的粗布短裤,光脚。
“你是谁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你家大人呢?”秦霞一连三问,又补了句:“你这是在哪里磕的?”
“我,我叫二小,哦,秦老师好,赵医生好,还,还有……”
小东西还是个懂礼貌的,说到半截抬头看了看后面的明戈几个,睫毛闪闪又垂下,似有窘迫,赵琳猜着他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几个,“你叫他们哥哥就行,”赵琳替他介绍,“你这是在砖垛上磕的吧,我看你伤口上有红色的砖沫,磕的地方距离脑囟门很近,很危险,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边玩?我们刚才怎么没听到你的声音?”
“哥哥好,哥哥好……”小东西挨个叫,“我,我睡着了……掉下来……”
“睡着了,从砖垛上掉下来的?”秦霞往门口挪了几步伸头去看外头漆黑的一片,“我下午看见你站后面听我讲课了,不会从那时起没回家吧?饭也没吃?”
小东西不说话了,低头看脚,脚面上还有一溜儿血迹,血道冲开了泥道,一黑一红的很刺眼。赵琳去后面拿了两块鸡蛋糕又倒了一碗水给他,小东西不要,背着手往后退,被秦霞堵住,然后被迫接了东西与秦霞东一下西一下的胡乱聊着吃了起来。
怕他害怕,其他几人接着去做他们的事情。
忽而秦霞的大嗓门又起,“我只教到了五加三等于八,你是怎么知道了八加五等于十三的?以前学过?你今年几岁?”
几人都转过头去看,见那小东西摇头又说话:“五加三等于八,那八就能分成五和三,一个五和一个五等于十我知道,”小东西比划起两只手,“还有一个三,就等于十三——”
“嘿,你真聪明!”秦霞想揉他的头,碰到缠了一圈的纱布又收回手,转过头跟一屋子人说话:“你们知道一个不进位的加法我教了多长时间吗?两天,整整两天!他只偶尔听几分钟就会了,不仅会还知道了减法,琢磨出了凑整法!真厉害!太厉害了!”
赵琳没教过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样的叫厉害,转了头看明戈和六哥,明戈将她的手牵过去,六哥就敲她的头,“他的环境怎么能和咱们比?”
然而接下来她就知道了——先是兆钦兴起丢下笔教他背了首诗,两遍,仅两遍那孩子就背了下来,不仅如此,还尽可能的模仿了兆钦的普通话发音;然后秦霞拿过一本书随便教了几个字,两分钟的时间这孩子竟然全部记下了;再然后周炳把自己画的一张迷宫式的图给他看,他竟然找到了哪是门哪是窗……
这情形让陆轲和李钧两个都凑近了两步去看他,天才啊!
于是,第二日,赵琳就跟翠红和美华两个打问那孩子,俩人一个摇头一个叹气,说出来的话却又是一个样子:那孩子懂事又聪明,摊上他家算是白瞎了!
原来这孩子是他们家捡的,上头五个闺女,抱了这个回来是想要等老了有个给摔盆子的,娘是个谁见谁绕着走的狗皮膏药,爹是个除了出力啥也不会的二傻子,平日里对他不管也不问。五个姐姐除了一个哑巴能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