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春寒之中,长安的许多人,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先是天子御用医士徐遂成对中.山国冯习贿赂他试图谋害当今的罪名供认不讳,被下狱收监。
之后在御史台的监督之下,金吾缇骑对徐遂成的住所进行了彻底搜查,在复壁之中搜出许多中.山国制式的金银酒器和贵重珠宝,堪为如山铁证。
深夜,中.山一族冯习、俞君之两人自尽而亡,显是畏罪自杀。
那史立却穿上深衣朝服,赶到未央宫门阙之前,心情忐忑地等候早朝的开始。
能做的都做了,如今他只要将所掌握的证词向天子提交,便可坐享功名利禄。
看到他来到此处,周围官员人人侧目,不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道路。
长安是一座城,但根本没有密不透风的城墙,能够在寒夜之中,早朝之前站在未央宫门口挨冻的,都不是什么等闲人物,自然都听说了那些中.山国罪徒的到来和暗夜中的骚动。
而且在外等候上朝的,大部分都是外朝官员,与那内朝官史立本就不是一路人,如今他飞黄腾达在即,可也没有几人为他高兴,只是心生不屑和酸意。
史立身为一名品轶不高的内朝官,何曾有过如此人人侧目的显赫荣耀?一时间他只觉自己飘飘然如饮醇酒,连寒冷的夜风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
“史大人辛苦了,怎地回了京中也不知会兄弟一声,咱也好为您接风洗尘?还是说史大人如今立下功劳,已经忘了咱们兄弟么?”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史立回身一看,却是同为内朝中郎谒者的张由,便是这中.山叛逆的首举之人。
其实史立与张由二人关系一般,且因同在内朝,官俸相当,彼此还有些小小争竞关系,说破天去,两下顶多是点头之交,哪有什么接风洗尘一说?
而且,张由乃是天子身边红人董贤大人的知交好友,当初有赴中.山国做钦差的机会,董贤可是向天子直接推举保荐张由前往。谁都知道,去地方郡国传达天恩,那是可以捞足好处的差事,但没想到张由这一去,竟惹出这么多事来。
如今史立审得中.山国叛逆实据,张由却坐享其成,不论天子如何封赏史立,张由这首举之功是再也跑不掉的,所以张由才主动向史立示好,亲昵之意溢于言表。
虽然史立如今即将立下大功,但比之张由这种在朝中有大靠山者,还是远远不如,只得低声下气与之虚与委蛇道:“哪里哪里,若不是张大人首举,史立便是想立下些微功,也是托张大人的福。倘若天子有所封赏,史立绝不敢忘张大人的提携之功。”
张由见史立如此识相,不由得哈哈一笑,更加亲密地与他勾肩搭背,忽然附耳过来道:“听说史大人昨夜抓了那太医徐遂成?”
史立心中一凛,想起徐遂成曾与张由同行,同去那中.山国中,若这二人私下关系不错,那自己抓了徐遂成,岂不难做人得紧?
但富贵在前,自己却是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于是他壮起胆气,冷声道:“徐遂成此人乃是中.山叛乱的关键证人和实际参与者,我抓他有理有据,还望张大人莫要与此人牵扯不清,免得引祸上身。”
史立这番话说得颇不客气,但张由却丝毫不以为忤,只是以手加额道:“抓得好,抓得好!我早就看那徐遂成不对劲,原是与中.山国有了这番龌龊,正该如此,让这厮伏法才是!”
史立呆了一呆,没想到史立竟说出这样话来,言语中满是对徐遂成的憎恶...还有一丝惧怕?
他哪里知道,张由做出那般疯狂之举,全是受了徐遂成的蛊惑,张由当时没有察觉,可时间长了,哪里还能回不过味来?如今再想起那几乎掌握了自己在中.山国期间一切所作所为的徐遂成,他的心中只有畏惧。
抓得好,真是抓得好啊!这话几乎算是出自张由的肺腑之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