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继业啜了一口茶,想了一下,走到客厅一角,拔掉一根线,又坐回来说:“爸爸知道你一定是想起了什么,才那么难过。”
邱鹿鸣顺着那线,看到柜子顶上一个圆头圆脑的白色东西。
“你姐姐担心你自己在家,又不能总陪着你,就安了个监控。”邱继业说完把手机打开,走到她跟前。
邱鹿鸣惊异地看到缩小的自己伏在地上,哭声悲恸,正是昨晚的情形。
她下意识捂住额头,差点跌坐在地:这是被什么摄魂了吗?
她的表情和动作惊到了邱继业,“别生气别生气,爸爸马上就删,让你姐姐也都删了!谁都没有窥探你的意图,只是担心你!你看你看,删了删了!彻底删除!”
邱鹿鸣重新坐好,垂下眼皮,她隐隐觉出自己轻视了这里。
这个世界的人,可以通过手机隔着千里万里看到对方,可以乘坐飞机上天,坐着潜水艇入海,这些比儿时茶楼听来的鬼怪故事还要离奇。
邱继业无措地微微弯腰,却找不到女儿的视线,“鹿鸣,忘了也好,一切从头开始吧!毅鸿虽不能时时在家,但这次爸爸妈妈都来帮你,绝不让你孤军奋战!”
邱鹿鸣还是不作声,但感觉到了邱继业声音中的殷切,和沉默中的哀伤。
她几乎忘了爹爹的模样,只记住了他目光中的那一缕失望。
忽然心中生出一丝愧疚和不安来,不是对爹爹,而是对面前这个完全不知所措的父亲。
就在两人无言对坐的时刻,邱继业的手机响了,“你到了!上来吧!”
不一会儿,门铃响了,来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邱鹿鸣听夏无为说过:三十岁以下都可称作女孩,脸皮厚的,四十岁也可以。
邱继业笑着说:“鹿鸣,来,爸爸给你介绍,这是杨戈,我们环资学院的高材生,去年获得了国家奖学金,是爸爸最信任也是最看好的学生。”
杨戈听了这个介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谦虚地笑:“邱老师您过奖了,能成为您的学生才是我最大的荣幸。您放心,这个假期,我一定好好陪伴鹿鸣姐!”
邱鹿鸣听到杨戈爽朗大方的声音里,隐约带着点官话的腔调,迅速抬眼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孩体态微丰,眼睛不大,居然是单眼皮,这让她顿生好感。
杨戈双眼有神,嘴角带着笑容,虽在邱继业跟前很是谦恭,但邱鹿鸣依然能察觉她的意气风发,好比当年跨马游街的状元郎。
邱继业的电话又响了,接听后跟邱鹿鸣抱歉地说:“爸爸要回学校一趟,下午必须回贵州去,这批油料作物和草莓育苗都是关键时刻,等中秋节,爸爸一定回来和你过节!”说完轻轻拍了一下邱鹿鸣的后脑勺,又对杨戈说了句,“小杨,拜托你了!”
“老师放心!”杨戈送邱继业到电梯口,看着电梯下去,才走了回来。
邱鹿鸣已坐到刚才邱继业坐的位置。
杨戈也坐下来,笑嘻嘻说:“鹿鸣姐,也给我一杯呗!”
见邱鹿鸣没动,她自己端起茶壶,倒了一杯,“姐,记忆缺失并不是啥可怕的事情,我来帮你恢复记忆就是!...嗯,你记得奥运会是哪年开的吗,今年是哪一年?那,你记得读过的大学吗?”
邱鹿鸣的沉默,让杨戈有些尴尬,“姐,你不会连说话都忘了吧?”她惊疑地发现邱鹿鸣抬头看了她一眼,“可你能听懂我的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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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不,这里一般叫做一周后,赫春梅从鹅国回来时,邱鹿鸣已经学会了拼音,会查字典,学会一、二、三年级的数学语文,掌握用电、用水、用火常识,学会使用家用电器和电脑、手机,并能单独到超市购物。
她对杨戈也有了基本的信任,答应下周跟她去几个景点游玩。
赫春梅是从机场直接过来的,风尘仆仆,还推着一个大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