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辇行至一盏茶的功夫,停在曲江的一条和缓支流边。临着江岸,早搭建好了朱色的琉璃瓦亭廊。宴席依着回廊划分为几片。青年官眷和世家公子小姐们的这一席被安置在最外间,临着江边,有阵阵暖风拂面,好不惬意。
“宁澈长公主御驾已至,众人行礼。”随着随侍太监的声音,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席上一阵寂静,比楚泠华来得早的世家男女们皆停下了手中的杯盏和攀谈,起身下跪行礼。
“起来吧,本是来玩儿的,就不要拘礼了。”楚泠华说着,抬抬手,示意众人起身。自己也信步穿过人群,她见胡床已布置好,便向主位走去,稳坐在水边,左臂搭在凭几上。
此间高门贵户都起身落座,席上却没有了刚刚的喧哗之声。江边的各位文官学子和晔城有名的几位世家才女们都是面面相觑,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往年的流觞曲水宴这位长公主可是从未参加过,想来肚子里也没什么诗书文墨,今天怎么转性儿了,若是一会席间那羽觞停在她面前,难道不怕被嘲笑么?
楚泠华将话听在耳中,却并不在意。也有几位体面识礼的贵家小姐凑过来,同她寒暄一番。劝她春日美景不可辜负,该多出来走动才好。楚泠华便也和她们攀谈了几句,说笑间,宴席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开宴的时候到了。
席上自有令官主持,那令官朗声说道:“众位请入座,羽觞随波流,名句自临江,今日请以'风'为题,各赋诗一首,头奖铜制论语玉烛龟形酒筹筒一对。”话音落,便有小丫鬟用松木托盘盛了几只绘花鸟葡萄连枝纹的黑漆杯,小心地放在水面上,涓涓的水流便载着它缓缓漂行。
众人的目光随着黑漆杯在席间游动,有人面露忐忑,也有人摩拳擦掌,面露期待。
若是得了机会,在席间诵上一首自己的诗作,写的不好固然是被嘲笑一番,若是有本事的写的好些,可是会传送到其他几席共观。这可是难得的扬名的时机,毕竟这次的流觞宴可是左相主办,不止世家官眷和今科的这些士子们,连朝上有头有脸的大人们都来参宴了。
只见那托盘先顺着水流漂过了几个人,一忽儿就被水底暗石卡在一位名为宋南平的翰林庶吉士前。楚泠华冷眼瞧去,只见那人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笑着起身作揖。呵,这人不就是裴知白身边的狐朋狗友之一嘛,一向都唯裴氏马首是瞻。
那宋南平拿起一只酒杯,旁边自有人来斟酒,他只略想了想,便张口吟诵:“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劳歌一曲解行舟,红叶青山水急流。”
他话音刚落,一旁便有人赞道:“宋大人这首诗以青山红叶的明丽景色反衬别绪,又以风雨凄其的黯淡景色正衬离情,实属佳作啊。”众人亦皆点头称好。
楚泠华拿出袖间的帕子假装擦擦嘴角,实际上是为了掩住自己的笑意。这诗不过是化用仿作,连韵脚都不曾押齐,不过是下成。
她眼眸流连席间,却发现坐在不远处的一位相貌俊俏的青年也同她一样面带嘲笑的摇着头。一旁有人向他询问:“怎么,柳大人有不同的见解?”这位柳大人也依旧笑而不语,不做解答。
姓柳?楚泠华换了个坐姿,不再看那边,脑子里却思考起来,这个人难道是谏院的柳惟青?上一世她不常到处走动,却也听说过这位柳榜眼的才名。
这人出身晔城中有名的书香世家,二十一岁便高中入仕,只是到了谏院这个爱得罪人的地方,并不得皇帝和太子的赏识。他为人虽毒舌自傲却也是清流一脉,上世自己被太子收押时,除了恩师韩相,也只有柳惟青带着几位年轻的官员还愿意为她上谏陈情。
这边宋南平仍是一脸得意之色,却故作谦逊的拱手说:“谬赞,谬赞。”他说着话眼神落在了楚泠华身边的空席上,见裴知白还未到场又未免有些神色焦急。
弯弯的水流中,那羽觞杯转了又转,又有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