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措手不及一般,皇帝闻言犹豫了一下,才道:“生无可恋!”
“推己及人,将心比心,臣妇对于雁逸的情,也是如此。”含芳毫不畏怯地望着皇帝的眼睛:“若是没有雁逸,臣妇也不会苟活!若您要强留下民妇,定然只能选死路一条!臣妇草芥之身,固然死不足惜,然于皇上又有何益?若皇上放臣妇一条活路,从此远走他乡,隐姓埋名,此生不见。时光流逝,苍生为重,皇上总会渐渐淡忘了臣妇,于双方都是最好的结局。”
皇帝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若是朕不答应呢?”
“您是君王,自然生杀予夺的大权都在您。但皇上英明神武,何苦做这两败俱伤之事?雁逸对您一向忠心耿耿,若您坚持己见,清夜扪心,又如何能对得住雁逸?”
句句咄咄逼人,直刺内心。皇帝似乎陷入了剧烈的内心争斗,半日才道:“朕就这么放你回去,卢雁逸亦会恨朕,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皇上!”含芳忙说:“雁逸若是恨您,您早就不会这么平静了!他知道皇上是一代明君,定不会陷于儿女情长,又担心您的龙体,所以才
默许臣妇入宫为您疗疾。您和雁逸可称得多年莫逆之交,难道连这一点信任都没有?”
皇帝神色大变,像是受了剧烈的刺激一般,许久,才缓缓地道:“你所言句句当真?”
“臣妇可以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假,愿领受任何责罚!”
“难道,真的是朕错了?从头到尾都错了?”皇帝喃喃地道。
含芳不开口,静静地等着皇帝接下来的反应。
屋里的空气要凝滞了一般,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的叫人窒息。
似是过了天长地久的时间,皇帝才说出几个字来:“明日听朕旨意。”
这模棱两可的话语,让含芳的心又高高悬了起来。
然而,她没有再说话的机会了,皇帝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望着那背影,含芳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软绵绵地倒在了榻上,脑海中只浮现出一个面容:千里之外,她无时无刻不牵挂的那个人。
第二天早上,皇帝破天荒地没有来服药。含芳照常将药丸准备好,一直到了午时,仍然没有一点动静。
“这是皇上今儿的药,”含芳将一个锦盒交给顺子:“你去送到皇上手里,不能停服。”
顺子答应一声,刚要离去,忽间有内监来传旨。
“奉旨,卢夫人医术绝伦,妙手回春,医治朕躬,功劳卓著,现赐药杵一枚,准其择日返乡,钦此。”
含芳的泪水几欲滑落,皇帝到底还是清醒的。
“卢夫人,皇上说了,近几日国事繁忙,就不过来服药了,请卢夫人把剩下的药交给老奴带回去,夫人也不必过去谢恩了,皇上没有时间相见。”内监说。
含芳答应着,她也不想再见皇帝,这样彼此回避,是现在最好的相处方式。
她站起身,将剩余的丸药仔细包好,交给了内监。将赏赐的药杵也接了过来。
这是宫中太医院的镇院之宝。是用一块上等翡翠雕成,本朝建国之初,开国太祖染病,多方调治,不能见效,后来民间有一位高手郎中,毅然揭榜,不出五日,太祖病情即愈。为了赏赐,特意选西域进贡来的翡翠,令名匠制成翡翠杵以做嘉奖。但那位民间郎中却拒不接受,也不要任何金银财宝,仍旧飘然离去。从此之后,这根翡翠杵,就成为了本朝太医院的珍宝。虽然没人真的用它捣过药,但其本身翡翠的稀有,加之匠
人的绝技,以及其不同一般的意义,成为了本朝无数医者眼中的圣物。
含芳只是在一次聊天中,偶尔和皇帝说起久慕这翡翠杵的大名,无缘一见。皇帝当时笑笑而已。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没想到,会把这样珍贵的东西赏赐给了她。
沉甸甸的翡翠杵,